昆仑的黎明,是在凛冽与寂静中悄然降临的。东方天际先是泛起一层鱼肚白,旋即被染上淡淡的金红,如同天神以巨笔蘸取霞光,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连绵雪峰的尖顶。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冰雪初融的湿润与清冷。
刘丽丽自那方岩石庇护下的帐篷中醒来。经过一夜的深度调息,练气五层初期的境界已然初步稳固。她并未急于起身,而是先以内视之法,细细体察丹田内那团旋转不休、轨迹玄奥的灵力星云。星云中心那点不灭灵光熠熠生辉,较之昨夜的初成,更多了几分沉稳与内敛。周身经脉宽阔坚韧,灵力在其中奔腾流淌,圆转如意,念动即发,沛然莫御。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道尺许长的白练,久久不散。感受着体内那远超从前的力量,以及神识覆盖范围的显着扩大,她心中一片宁定。仙途漫漫,每一步突破,皆是自身努力与天地造化的馈赠。
动作利落地收拾好帐篷睡袋,将其仔细捆扎在登山包上。每一个步骤都井然有序,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背上行囊,那沉甸甸的重量此刻于她而言,已近乎无物。她辨明方向,再次踏上了前往那无名峡谷的征程。
晨光中的昆仑山脉,褪去了夜色的神秘与压迫,显露出一种苍凉而壮阔的美。冰雪覆盖的山脊如同巨龙的鳞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她步履轻盈,踏雪无痕,身形在嶙峋的山石间几个起落,便已远去数十丈。
行至一处较为平缓的雪原时,侧前方一处被风旋出的雪窝旁,一团灰褐色的身影猛地窜出!那是一只昆仑山脉常见的雪兔,毛色厚实,耳朵警惕地竖着,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带着些许惊慌,正欲逃离这不速之客。
刘丽丽的脚步微微一顿。以她此刻的修为与身手,若要擒拿或击杀这只野兔,不过举手之劳。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新鲜的肉食无疑是难得的补给。
然而,她只是静静地看了那野兔一眼。那眼神清澈而平和,并无丝毫杀意与贪念。野兔似乎也感知到了这股无害的气息,稍稍安定,歪着头,用那对红宝石般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气息温和的人类。
就在这一人一兔对视的刹那,刘丽丽心中忽起一念。她想起玉佩空间内那方生机勃勃的天地,有灵脉滋养,有灵泉润泽,更有那几株神异的灵茶。此兔生于这苦寒昆仑,灵性似乎比寻常野兽高出些许,若能引入空间,不知会是如何光景?也算是一场造化。
此念一生,她便不再犹豫。心念微动,一缕极其柔和、带着善意的神识便如同无形的手臂,轻轻拂过那雪兔。同时,她悄然引动了胸前的玉佩。
那雪兔浑身一颤,红眸中闪过一丝迷茫,旋即,它那小小的身影便在原地一阵模糊,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散,下一刻,竟凭空消失不见!
而此刻,玉佩空间之内,那灵脉旁的黑土之上,空间微微波动,那只懵懂的雪兔赫然出现!它先是惊恐地蜷缩成一团,但随即,便被周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精纯灵气、那泊泊涌动的生机灵泉、以及那几株散发着宁静道韵的灵茶所震撼。
它试探性地嗅了嗅脚下的黑土,一股难以形容的舒适与温暖感传来。它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又一步,原本的惊慌迅速被一种回归母体般的安宁所取代。它寻了一处靠近灵泉、却又不会打扰到灵茶的角落,舒服地趴了下来,眯起红宝石般的眼睛,竟是很快便适应了这方洞天福地,甚至开始自发地吸纳起周围微薄的灵气来。
外界,刘丽丽感知到空间内雪兔的安然状态,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此举随心而为,既未伤生,或许还能为那方空间增添一丝生气,倒是一桩趣事。她不再停留,继续前行。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视野豁然开朗。只见远处山坳之间,竟零星散布着几顶灰黑色的牦牛毛帐篷,如同生长在雪地上的巨大蘑菇。帐篷旁边,有围起的简易栅栏,隐约可见几头牦牛在其中悠闲踱步。一缕若有若无的、带着牛羊膻气与烟火气息的味道,随风飘来。
那是牧民的临时营地。刘丽丽目光扫过,并未停留,也未打算前去打扰。她只是确认了一下方向,那无名峡谷,应该就在这片营地更深处。她调整了一下路线,选择了一条更为隐蔽、能避开营地视线的路径,身影再次没入山石之间,向着目标坚定而去。
*??*??*
与此同时,在另一片更为崎岖、靠近外围的山谷中,林薇薇正经历着她人生中最为狼狈和绝望的时刻。
自昨日在风雪中迷失方向,失去刘丽丽的脚印踪迹后,她便如同没头苍蝇般,在这片白色的迷宫里胡乱转悠了一整天。寒冷、饥饿、干渴、恐惧,如同四条毒蛇,死死地缠绕着她,不断啃噬着她的体力与意志。
她早已吃光了那点可怜的压缩饼干,喝完了最后一口带着冰碴的水。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如同有火在烧。双腿如同灌了铅,每抬起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脚上的运动鞋早已湿透冻硬,双脚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头发凌乱地沾满了雪沫和尘土,整个人憔悴得脱了形。
一夜的煎熬,她几乎是蜷缩在岩石缝隙里,靠着那点可怜的体温和不断回想对刘丽丽的嫉恨,才勉强撑了过来,没有在寒夜里彻底失去意识。
次日清晨,当微弱的天光再次照亮这片绝地时,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继续挣扎前行。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麻木地、机械地移动着,心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不能停下,停下就是死。
就在她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眼前阵阵发黑,准备放弃瘫倒在地时,翻过一个低矮的坡地,视野中猛地出现了几顶熟悉的、灰黑色的牦牛毛帐篷!
那一刻,林薇薇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连滚带爬地冲向那片帐篷,嘶哑着声音喊道:“救……救命!有人吗?救救我!”
一个穿着厚重藏袍、面色黝黑、脸上带着高原红的中年牧民闻声从一顶帐篷里钻了出来,看到林薇薇这副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问道:“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快进来!”
牧民将她扶进帐篷,帐篷里生着小小的火炉,虽然简陋,却温暖如春。牧民给她倒了一碗温热的、略带咸味的酥油茶,又拿出几块硬实的青稞饼。
林薇薇如同饿死鬼投胎,也顾不得礼仪和味道,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温热的茶水和食物下肚,一股暖流终于回到了她几乎冻僵的身体里,让她缓过了一口气,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谢谢……谢谢你……”她哽咽着道谢。
牧民摆摆手,打量着她那身完全不适用于此地的单薄衣物和那个干瘪的帆布包,眉头紧锁:“姑娘,你是一个人进山的?要去哪里?这山里可不是闹着玩的,晚上能冻死人,还有狼,有雪豹,迷了路就完了!太危险了!”
听到“危险”二字,林薇薇脑海中瞬间闪过刘丽丽那从容深入的身影,一股强烈的不甘再次涌上心头。危险?刘丽丽去得,我为什么去不得?
她抹了抹嘴,眼神重新变得固执起来,摇了摇头:“我……我有必须去的理由。谢谢你的食物和水,我……我得走了。”
牧民见她执意如此,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住,只好又给她装了一小袋青稞饼和一个装满清水皮囊,再三叮嘱她小心。
林薇薇将饼和水塞进背包,再次道谢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温暖的帐篷,重新踏入了那片冰冷而危险的苍茫山野。她知道刘丽丽一定就在前面,她不能停下,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