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那些徽记化作流光飞向了众人。
无声无息地没入他们的身体,最终在手背处凝成一枚温暖的印记,如同被夕阳最后的光轻轻熨烫。
那印记微微发热,随后渐渐隐去。
仿佛沉入肌肤之下,却留下一道无形的重量。
那是一份太过沉重的传承。
第七关的通关奖励,没有欢欣,没有轻松,唯有难以言喻的凝重。
它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重于泰山。
这一关,亡七人。
有些面孔,林浅还来不及看清,有些名字,还未曾记住。
他们从入谷时的二十七人,一路闯至今朝,只剩十三人。
生与死之间,原来只隔着一道轻飘飘的断崖,和一次没能回头的选择。
众人默然立于崖边,排成一列,面对空寂苍茫的深渊。
无人言语。
只有风掠过崖壁的回响,像是逝者未散的叹息。
有人抬手,以指腹擦过眼角,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于此的英灵。
而后,所有人齐齐躬身,向着虚空,深深一揖到底。
敬陨落的英灵,也敬同路而行的七位道友。
“韩季道友,张铭师弟,刘兄,王道友……”赵明山的声音响起。
不高,却以灵力推送,一字一字清晰地荡开,在每个崖壁间来回碰撞,仿佛要将这些名字永远刻进山谷之中。
“诸君,走好。”
每一声呼唤,皆是一次告别。
声音终会消散,名字终会被风吹淡。
可有些东西留下了,沉在活着的人的血肉里。
再不能抹去。
哀悼与寂静如实质般笼罩着岸边的十三人。
手背之下的英灵护符隐隐发热,如同另一颗心脏在皮下跳动,承载着逝去同伴未尽的意志,与更为遥远、古老的先烈英魂相呼应。
他们在原地静坐调息,这一次,无人催促,无人言语。
时间仿佛被拉长。
一日一夜在寂静中流转。
当众人再度起身时,眼神中的波澜已被压下,唯余沉静与决然。
走到此处,早已没有回头路。
唯有向前。
转身,唯一的去路显现
——断崖之后,并非想象中的通途,而是一道深不见底、向下螺旋延伸的石阶,仿佛直通地心。
石阶边缘粗糙古老,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黑暗里。
散发出比之前任何一关都更加危险、更加原始的气息。
一行人重整状态,每个都握紧手中法器,步步谨慎,沿阶向下而行。
林浅依旧跟在队伍末尾,她比其他人,都要更加沉默,自断桥起,她便没有再说过话。
螺旋台阶无穷尽般地向下盘旋。
光线逐渐地被吞噬,黑暗如同活物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黑,压力也随之倍增。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特的气味,像是墨汁一样。
又有种沉淀千年后的淡涩,又似尘封竹简突然展开的沧桑。
大概半个时辰后,跟在队伍末尾的林浅,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此时他们竟步入一座巍峨的圆形穹顶建筑。
内部极为空旷,穹顶高远,其上以磅礴笔势镌刻两个巨大古字——书阁。
大门洞开,其内却并无一架一册。
四壁乃至整个穹顶,皆刻满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文字。
从古朴拙重的甲骨钟鼎,流畅繁复的篆隶楷草,到曲绕神秘的梵文,尖锐刚硬的楔形文,更有许多早已失传、无人能识的奇异符号。。。如星河铺洒,包罗万象。
仿佛一部凝缩的万卷文明史诗,无声地矗立在时光深处。
众人站在空旷的书阁中央,仰头环视。
同样抬头看去的林浅,一瞬间,就好像是被无数道来自远古的目光注视,渺小之感油然而生。
那些沉默的文字,似在低语,又似在考验。
这里,便是第八关。
队伍的氛围本就低沉,在这样的环境里,更加没有人说话。
大家静立片刻,书阁中央便异变陡生——
三枚巨大如玉简的光幕无声浮现,悬浮半空,每一枚皆流淌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古老文字,散发出苍茫悠远的气息。
光幕流转之间,似乎有着无数文明的碎影在明灭不定。
与此同时,光幕下方的地面悄然亮起,自动勾勒出一道繁复异常的阵法。
阵线交错,节点如星,明明灭灭,那些纹路走势,竟是与那四周墙壁上的文字在隐隐的交相呼应。
紧接着,正前方一方原本没有字石碑上面,开始逐行浮现出苍劲的古文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