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秩序残渣与寂灭余烬融合而成的全新实体,如同一个在毁灭温床上诞生的畸形婴孩,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的“终结秩序”。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在虚空中不断扭曲、变幻,时而呈现尖锐的几何棱角(秩序侧显化),时而化作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寂灭侧显化),但其核心散发出的、那种要将一切存在都拖入既定终局的恶意,却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定了希望号,锁定了林墨,更锁定了他膝上那枚与阿雅有着最后联系的冰源符文碎片!
希望号内,刚刚有所缓和的空气瞬间再次冻结!刺耳的警报声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急促!
“能量读数突破临界值!威胁等级……无法估量!”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屏幕上代表那新实体的光团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凝实,“它……它在吸收周围混沌虚空的能量!它在成长!”
“所有防御系统超载启动!护盾能量最大化!”莉娜尖叫着,双手在控制台上化为残影,将希望号残余的所有能源不计后果地导向护盾发生器。淡蓝色的能量护盾瞬间亮起,厚度激增,但在那新生实体散发的无形力场压迫下,护盾表面竟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冰裂般的纹路!
帕拉斯手持长矛与盾牌,一步踏前,站在林墨与观测窗之间,璀璨的金色神力毫无保留地爆发,试图抗衡那无孔不入的、冰冷的终结意念。然而,她那代表着战争与守护的神权,在这纯粹的“终末”概念面前,竟也显得摇摇欲坠,神力光辉被压制得只能勉强护住周身数米范围!
“它的目标……是符文碎片!”星澜瞬间分析出了那实体恶意锁定的核心,紫眸中充满了惊骇,“它似乎将阿雅留下的极寒守护概念,视作了必须优先清除的‘异常变量’!”
林墨感到手中的符文碎片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寒,那不再是之前带着抚慰的清凉,而是一种面临终极威胁时的本能颤栗!他死死握住碎片,强行压下灵魂深处因这恐怖压迫而再次泛起的虚弱感,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不能硬抗!这新生的实体,其本质层级太高,融合了秩序与寂灭的它,几乎对目前已知的所有攻击方式都拥有极高的抗性甚至克制!希望号重伤未愈,帕拉斯神力受制,自己状态远未恢复……正面对抗,十死无生!
必须利用规则!利用它刚刚诞生、或许还存在的不稳定性!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屏幕上的几个关键要素:新生的第七循环支路、黯淡的冰蓝“种子”、不稳定的“星茧”、以及远方那依旧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园丁”意识!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计划,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型!
“苏婉!星澜!”林墨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急促,“计算!如果我将这枚符文碎片的力量,连同我的大部分精神本源,一次性注入‘星茧’最不稳定的那个规则冲突点,能否引发超越之前规模的连锁爆炸?能否暂时……瘫痪甚至重创那个鬼东西?!”
“什么?!”苏婉和星澜同时失声惊呼!
“林墨!你疯了!”帕拉斯猛地回头,金色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阻止,“那样你会灵魂崩碎的!而且‘星茧’爆炸的威力根本无法控制,我们所有人都会陪葬!”
“这是唯一可能伤到它的方法!”林墨眼神决绝,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不断逼近的、散发着终结气息的扭曲实体,“它的注意力被符文碎片吸引,这是我们的机会!引爆‘星茧’,制造巨大的规则混乱和能量风暴,干扰它、重创它!为我们争取时间!而且……”
他的目光投向那点冰蓝的“种子”,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与决然:“……阿雅的力量,或许能在这场爆炸中,找到一丝……新的契机。”
他是在赌!赌“星茧”爆炸的巨大冲击能暂时压制那新生实体;赌阿雅留下的“种子”能在毁灭的风暴中抓住一线生机,完成某种蜕变;赌希望号能在那场毁灭性的爆炸余波中幸存下来;更赌他自己,能在灵魂本源严重受损的情况下,不至于立刻湮灭!
这是一个用所有人的性命,包括他自己的灵魂,去博取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的、终极的豪赌!
“计算!”林墨几乎是吼了出来,时间不等人!
苏婉和星澜脸色惨白,但她们知道林墨说的是事实。面对这种超越理解的敌人,常规手段毫无意义。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调取所有数据,疯狂推演。
“理论……存在可能!”星澜的声音带着破音,“‘星茧’内部规则冲突已至临界,符文碎片的极寒本源与你的灵魂力量作为引信,有百分之十三的概率引发足以覆盖该实体的规则风暴!但希望号……生还概率低于百分之五!你的灵魂……崩溃概率超过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十三!低于百分之五!超过百分之九十!
每一个数字都如同死神的镰刀,悬在头顶。
希望号内一片死寂。莉娜瘫在椅子上,面无血色。帕拉斯握紧了长矛,指节发白,看着林墨那决绝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她知道,这是绝境中唯一可能撕开的口子。
林墨缓缓举起手中的冰源符文碎片,感受着其中那缕微弱却坚韧的、属于阿雅的意念。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双冰蓝色的、带着信任与坚定的眼眸。
“对不起……又要借用你的力量了。”他在心中默念,随即眼神一厉,“准备执行!”
他就要不顾一切,将灵魂与符文碎片的力量导向“星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一直处于深度休眠状态的冰蓝色“种子”,仿佛感应到了林墨那决死的意志与符文碎片面临的终极危机,猛地……动了!
它不再仅仅是闪烁,而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纯净到极致的冰蓝光辉!这光辉不再柔和,而是带着一种……仿佛要冻结时间、冰封永恒的决绝意味!
一道凝练的、如同冰晶雕刻而成的、缩小版的阿雅虚影,自那“种子”中浮现!那虚影无比模糊,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一股无比强烈的、要将一切守护到底的执念!
她……或者说,它,面向那逼近的、散发着终结秩序的新生实体,做出了一个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什么的姿态。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那新生实体都未能反应的瞬间——
那道冰蓝虚影,连同其寄身的整个“种子”,化作了一道横贯虚空的、无比璀璨、无比壮丽的……冰华之桥!
这桥梁并非实体,而是由最纯粹的极寒规则与守护意志构成!它的一端,连接着林墨手中的符文碎片,另一端……竟然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撞入了那新生实体的核心!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只有一种……极致的“静止”。
那新生实体狂暴的、扭曲的动作猛地僵住!其表面不断变幻的秩序棱角与寂灭漩涡,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了那一刻!一股肉眼可见的、蕴含着“绝对零度”与“概念封冻”意境的冰蓝色,以其被“桥梁”命中的点为中心,迅速向着整个实体蔓延!
它……正在被强行冻结!被那源自阿雅最后意志的、超越了她生前极限的终极冰华,从规则层面……强行封冻!
“不——!!!”林墨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他能感觉到,手中那枚符文碎片正在迅速失去最后一丝灵性,变得与普通冰块无异!而那道冰华之桥,正在以燃烧自身存在为代价,执行着这最后的守护!
冰蓝的色彩在那新生实体表面飞速蔓延,将其染成了一尊诡异的、不断在秩序与寂灭形态间切换的冰雕!其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然而,这封冻……并非永恒。
咔嚓……咔嚓……
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开始从那冰封实体的内部传来!冰蓝的色彩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那新生实体的意志,正在疯狂冲击着这突如其来的封冻!它太强大了,阿雅燃烧最后存在施展的封冻,也无法长久禁锢它!
“它……它在挣脱!”星澜的声音带着绝望。
冰华之桥的光芒正在急速黯淡,那模糊的虚影也越来越淡,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
林墨目眦欲裂,他看着那即将破碎的冰封,看着那即将消散的虚影,看着手中彻底失去光泽的符文碎片……一股无法形容的悲痛与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爆发!
他不能让她最后的牺牲白费!
就在那冰封即将彻底破碎,新生实体即将脱困而出的前一刻——
林墨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去引爆“星茧”,而是将残存的、所有的力量,包括那刚刚恢复一丝的灵魂本源,以及脑海中所有关于“定义”、“构筑”、“平衡”的领悟,全部灌注到了那即将消散的冰华之桥中!灌注到了那模糊的、代表着阿雅最后意志的虚影之中!
他不是要加固封冻,而是……要“定义”这封冻的结局!
“以此身……此魂……此意……”
“定义此冰华……不为禁锢……”
“……而为……‘归墟’之引!”
他将自身那蕴含着“终结”与“吞噬”本质的归墟之力特性,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精妙的方式,与阿雅那极致“冰封”与“守护”的规则,强行……融合!他要将这短暂的封冻,定义为一个……指向“终结”的坐标!一个引导“归墟”降临的……信标!
以守护之冰,引终结之墟!
这是疯狂的悖论,是规则的逆流!但在此刻绝境之下,在林墨那不顾一切的意志驱动下,在阿雅那毫无保留的守护执念呼应下,这悖论……竟仿佛撼动了某种根源的法则!
那即将破碎的冰封,其表面的裂纹中,骤然亮起了……灰白色的、属于林墨归墟之力的光芒!
冰与墟,守护与终结,两种截然对立的力量,在这一刻,于那新生实体的核心处,达成了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平衡!不,不是平衡,更像是一种……指向自我毁灭的……连锁反应的开端!
那新生实体刚刚挣脱冰封、爆发出更狂暴气息的瞬间,其核心那灰白与冰蓝交织的点,猛地……向内坍缩!
仿佛一个微型黑洞在那里生成,疯狂地吞噬着实体自身的一切!秩序的结构、寂灭的能量、乃至其刚刚诞生的“终结秩序”意念……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冰与墟融合形成的诡异奇点,无情地拖入彻底的虚无!
它……它在自我吞噬!自我归墟!
那新生实体发出了无声的、充满了惊愕与不甘的规则尖啸,其庞大的、扭曲的身躯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揉捏,迅速缩小、黯淡,最终……在那冰蓝与灰白交织的光芒中,化作一缕微不足道的青烟,彻底消散于混沌的虚空!
威胁……解除了?
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
希望号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虚空,看着那冰华之桥与阿雅虚影彻底消散的地方,看着林墨手中那枚彻底化为凡冰、继而碎裂成晶莹粉末的符文碎片……
林墨僵立在原地,保持着最后灌注力量的姿势,脸色是一种失去所有血色的惨白。他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虚弱,灵魂仿佛也随着那最后的力量与执念一同倾泻了出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与冰冷。
他赢了……吗?
为什么……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
只有那冰华绝唱后的……永恒死寂,在他脑海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