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的繁华远超张玄心的想象。灵气浓郁程度是黑石城的数倍不止，街道宽阔整洁，楼宇雕梁画栋，随处可见气息不弱的修士和武者，甚至偶尔能感受到几股隐晦而强大的神念扫过全城，那是坐镇玉京的真正高手。
暗羽卫的这处据点位于城南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子里，是一处不起眼的三进院落，但内部布置了隐匿和防御阵法，颇为安全。
张玄心在厢房中住下，布下几个简单的警示禁制后，便开始盘膝打坐，仔细感受着玉京城独特的环境。
这里的灵气虽然浓郁，却带着一种被严格“规训”过的秩序感，与野外的狂躁截然不同，显然是被庞大的城市阵法梳理过的结果。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但想要像之前那样肆意引动甚至混合各种负面能量，就变得异常困难。
对他恢复实力有利有弊。利在于安全稳定，弊在于某些手段会受到限制。
他尝试运转《基础吐纳术》和新兑换的【初级炼体术】，效率果然提升不少，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精纯的灵气，“道种”核心的旋转也加快了一丝。
但想要快速恢复到足以应对“鸦”组织和探索“龙陨之地”的程度，还远远不够。他需要资源，大量的资源，以及更高级的功法。
功德点虽然还有近两千，但商城解锁的高级物品动辄数千上万，杯水车薪。
必须想办法开源。
第二天，影刺没有回来，只派了一名手下送来一些生活用品和一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是《玉京风物志》，以及一些关于王朝势力分布的简要介绍，显然是影刺授意，让他尽快熟悉环境。
张玄心仔细翻阅起来。
大夏王朝立国已逾千年，皇室姓夏，统治着这片被称为“中州”的丰饶之地。朝堂之上，文武并重。武有“天策府”执掌军事，镇压四方；文有“内阁”处理政务，统筹资源。
而针对修士、邪祟以及各种超自然事件，则设有独立的机构——“司天监”。
司天监地位超然，直接对皇帝负责，下设观星、镇邪、丹鼎、符箓、阵法等多部，网罗了王朝境内大部分顶尖的修士人才，负责监测天象、推演吉凶、炼制丹药、绘制符箓、布置阵法、以及处理各地发生的灵异邪祟事件。权力极大，是王朝维持统治的重要支柱。
看到这里，张玄心心中微微一动。司天监的职能，与他之前世界的“特案科”和“天枢阁”结合体类似，但规模和组织性似乎更强。这或许是一个可以接触和利用的平台。
册子后面还提到，玉京城内势力盘根错节，除了皇室和司天监，还有诸多传承悠久的修仙世家、宗门驻地、以及像“万象商会”这样富可敌国的商业组织。水很深。
合上册子，张玄心决定出去走走，亲眼看看这座王朝心脏。
他换上影刺准备的普通青衫，戴上遮阳的斗笠（稍微掩饰一下容貌），拿着那枚客卿令牌，走出了据点。
玉京的街道比远处看起来更加热闹。除了常见的店铺，还有专门出售法器、丹药、符箓、灵材的“百宝阁”，有提供修士交流、发布任务的“茶楼酒肆”，甚至还有公开演武、切磋较技的“擂台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蓬勃而紧张的气息，仿佛整个城市都在为某种事情做准备。
张玄心信步而行，【通幽之眼】悄然观察。他发现，街上的修士数量比想象中还多，而且大多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或期待或凝重的神色。许多店铺都在收购疗伤、恢复、增幅类的丹药和符箓，价格比平时高了不少。
“听说了吗？司天监下一轮的‘考绩’又要开始了！”
“可不是嘛！听说这次名额抢破了头！各地分监的高手都来了！”
“唉，要是能进司天监，哪怕只是个外围执事，资源俸禄也够我们散修羡慕的了…”
“据说这次考核特别严，好像和最近各地频发的邪祟有关…”
路旁几个修士的闲聊声传入张玄心耳中。
司天监考绩？招收新人？
张玄心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个机会？如果能进入司天监，不仅能获得资源和情报，还能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掩护，方便他调查“鸦”组织和系统真相。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那几名闲聊的修士，拱手道：“几位道友请了，在下刚来玉京不久，听闻司天监考绩之事，颇感兴趣，不知这考绩具体如何参加？有何要求？”
那几名修士打量了一下他，见其气息内敛（实则虚弱），衣着普通，但语气沉稳，不像寻常散修，便也客气回道：“道友来得巧，司天监每逢双年秋季都会对外招考，无论出身，只论修为和能力。报名处在内城‘观星楼’下的公告栏，贴有详细章程。要求嘛，起码得是‘凝液期’以上的修为，有一技之长最好，比如炼丹、制符、阵法之类。不过今年报名的人尤其多，竞争激烈啊。”
凝液期？张玄心暗自评估了一下，自己目前大约就在这个境界的门槛徘徊，修为是勉强够了，但一技之长…炼丹？只会最基础的【清瘴辟邪散】；制符？只会系统兑换的几种基础符箓；阵法？更是一窍不通。
有点麻烦。但必须试试。
谢过那几名修士，张玄心按照指引，向内城走去。
内城守卫更加森严，盘查也更严格。好在有暗羽卫的客卿令牌，守卫检查后便恭敬放行。
内城的景象又与外城不同，少了些许喧嚣，多了几分肃穆和威严。街道更宽，建筑更加宏伟，灵气也更加浓郁。不时有穿着司天监特有星纹袍服的修士匆匆走过。
观星楼是内城的标志性建筑，高耸入云，据说能上窥天象，下镇地脉。楼下的公告栏前，果然围满了人。
张玄心挤上前，看到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皇榜，上面详细写着本次司天监招考的要求、流程和奖励。
要求确实如那修士所说，最低修为凝液期，年龄不限，出身不限。考核分为“修为测试”、“心性考核”和“专业技艺考核”三部分。最终择优录取，成绩优异者甚至可能直接被各部大佬看中，收入门下。
奖励也颇为丰厚，灵石、丹药、功法、法器应有尽有。
张玄心仔细记下报名方式和考核时间（就在三天后），便退出了人群。
修为测试他勉强能过，心性考核问题不大，唯独这专业技艺考核…需要选择一项报名。
选什么？
炼丹？他只会一种最基础的药散，肯定不够看。
制符？只会几种基础符箓，估计也难入法眼。
阵法？一窍不通。
御兽、驱邪、卜算…更是不懂。
难道要选最直接的“斗法”？
司天监也有“镇邪部”，专门负责战斗和清剿邪祟，对专业技艺要求相对较低，更看重实战能力。这倒是他的强项。
但“镇邪部”必然危险重重，而且容易暴露他的一些非常规手段。
就在他沉吟之际，目光扫过公告栏最下方的一行小字：“…另，本次招考增设‘杂学’一科，涵盖机关、辩药、古文、异闻等诸多偏门领域，若有特长者，可酌情破格录取…”
杂学？
张玄心心中微微一动。
机关？他不熟。
辩药？【通幽之眼】或许能派上用场。
古文？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对此界古文一窍不通。
异闻…他脑海中可是装着另一个世界的无数知识，以及天棺、寂灭、系统等惊天秘闻，虽然不能直接说，但眼界和认知绝对远超常人！
或许…可以试试这“杂学”科？风险大，但一旦通过，可能更容易接触到一些核心机密。
打定主意，他走到报名处，在负责登记的小吏诧异的目光中，在“报考科目”一栏，填下了“杂学”二字。
那小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表格，嘟囔了一句：“又一个想走偏门的…”，但还是盖上了章，递给他一个写着“丙字柒佰叁拾号”的木质号牌。
“三天后辰时，准时到西校场参加初试，过时不候。”
拿着号牌，张玄心离开了观星楼。
接下来三天，他足不出户，在据点内全力修炼恢复，同时仔细梳理着自己可能用到的“杂学”知识。
三天时间转眼即过。
考核之日，西校场人山人海，足足有数千名修士前来参加初试，场面浩大。修为测试和心性考核同时进行。
修为测试很简单，将手放在一块“测灵石”上，注入灵力即可。张玄心控制着输出，勉强让测灵石发出了代表“凝液初期”的微弱蓝光，算是低空掠过。
心性考核则是在一座幻阵中进行，考验修士的意志力和心性。这对经历过天棺寂灭和邪神意志侵蚀的张玄心来说，更是小儿科，轻松通过。
最终，数千人经过两轮筛选，只剩下不到五百人进入下午的专业技艺考核。
考核按科目在不同区域进行。报考“杂学”科的人最少，只有稀稀拉拉二十几人，被带到了一间宽敞的偏殿内。
偏殿中央，坐着三位身穿司天监袍服、气息渊深的老者，显然是本次的考官。两侧站着几名执事弟子。
一名主考老者目光扫过台下这二十几个“偏才”，淡淡道：“杂学一科，包罗万象，无有定规。考核方式也简单，老夫三人会轮流提问，尔等作答。答不出或答错无妨，但需展现出尔等所长。现在开始。”
考核开始，问题果然天马行空。
“西北荒漠有一种奇石，白日冰冷，夜间灼热，何解？”
“《山海异志》载，‘蜃龙吐息，幻化楼台’，其幻术根基在于何种能量？”
“上古‘云篆’与当今符箓，优劣何在？”
“若遇‘鬼打墙’，如何以最低消耗破之？”
问题涉及地理、生物、符文、实战技巧等等，千奇百怪。台下众人有的绞尽脑汁，有的对答如流，也有的瞠目结舌。
张玄心静静听着，大部分问题他也闻所未闻，但他并不慌张。
终于，轮到他了。
一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老者看向他，问道：“假设你发现一种未知邪祟，其力能侵蚀金石，畏火却喜水，形态不定，当如何应对？”
这是一个实战性很强的问题。
台下众人都看向张玄心，想看看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如何回答。
张玄心略一沉吟，平静开口：“首先，隔离观察，确定其侵蚀速度、范围及是否具备增殖特性。畏火喜水仅为表象，需探究其本质能量属性。可尝试以不同属性灵力试探，如庚金之锐、乙木之生、戊土之厚、丙火之烈、癸水之柔，观察其反应，寻找克制之道。若情况紧急，当以困阵先行禁锢，再以相克之力逐步消磨，切忌盲目使用大规模杀伤手段，以防其变异或扩散。”
他的回答条理清晰，不仅给出了应对步骤，更点出了“探究本质”和“防止变异”的关键，思路远超寻常修士的打打杀杀。
那提问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点了点头，没有评价，示意下一位考官。
另一位胖乎乎、笑眯眯的老者问道：“若得一残方，仅余‘三阳草、无根水、百年石髓’三味主材，可能推演出其大致功效及缺失辅材？”
这是一个炼丹相关的问题，极其考验对药性的理解和推演能力。
张玄心虽然炼丹术一般，但【通幽之眼】对能量本质的洞察力极强。他闭目微微感应（假装思考），实则是在分析这三种材料的能量属性。
片刻后，他睁开眼道：“三阳草性烈，蕴纯阳之火气；无根水至纯，具润泽之性；百年石髓厚重，含大地之精。三者结合，阳烈需疏导，纯水需承载，石髓需活化。推测此方偏向于‘淬炼’、‘修复’之功，可能用于炼体或修复法器。缺失辅料，或需‘冰莲’、‘木心’等物中和疏导，或需‘兽血’、‘魂晶’引动活化。具体需实践验证。”
胖老者脸上的笑容更盛，小眼睛里精光闪烁，显然对这番推演颇为满意。
最后一位主考，是一位面无表情、气息冰冷的老妪，她盯着张玄心，突然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可知，‘天外’为何？”
此言一出，偏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其他考生都莫名其妙，这算什么问题？
张玄心却是心中猛地一凛！
天外？她指的是什么？这个世界之外的虚空？还是…像他这样的“天外来客”？
这是一个陷阱？还是司天监真的在研究“天外”？
他瞬间警惕到了极点，但脸上依旧平静，沉吟片刻，谨慎答道：“晚辈愚见，‘天外’浩瀚，非我等所能尽知。或为星辰，或为异界，或为更高维度之存在。古籍有载‘天圆地方’，然观测星象可知星辰运转自有规律，或许我等所在，亦不过是无尽星海中一粟。司天监观星测象，想必对此已有深究。”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基于科学常识），又巧妙地把问题抛回给了司天监，同时暗示自己只是从古籍和星象中推测。
那冷面老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三位考官低声交流了几句。
最终，那主考老者开口道：“丙字柒佰叁拾号，张玄心，初试通过。三日后，参加复试。”
竟然通过了？
张玄心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考官。”
其他落选者投来羡慕或不服的目光。
张玄心面色平静地走出偏殿，心中却远不如表面那么轻松。
“天外”之问，犹在耳边。
这司天监的水，恐怕比想象的还要深。
而他的复试，绝不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