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红囍临门】4
喜婆怨灵消散后留下的腥臭和寒意尚未完全散去，绣楼内一片狼藉。
张威活动着依旧有些麻木的手臂，脸色凝重：“刚才的动静不小，恐怕已经惊动了外面的东西。”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从庭院宴席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些细微的、令人极度不安的声响——像是许多张椅子被同时拖动，又像是无数张纸片在相互摩擦，窸窸窣窣，连绵不绝。
“它们……动了？”苏婉声音发颤，下意识地看向紧闭的绣楼大门。门缝底下，似乎有暗红色的阴影在晃动。
阿米尔侧耳倾听，枯槁的脸上肌肉紧绷：“不止……它们在聚集。朝着绣楼而来。怨念……正在变得活跃和……饥饿。”
凯文迅速检查了一下门窗：“门还能顶住一会儿，但窗户不行。”那些贴着“囍”字窗纸的木质窗棂，看起来并不结实。
“不能被困在这里。”张威当机立断，“必须冲出去！寻找新的线索或安全点！”他的目光看向顾白，等待决策。
顾白的【命运洞悉】快速扫过几条世界线。
【世界线A（显性概率40%）】：从绣楼正门冲出，利用宴席桌椅作为掩体，且战且退，尝试突破庭院，前往主厅或其他建筑。危险：★★★★（将直面上百纸人宾客围攻）
【世界线b（显性概率30%）】：从绣楼后方窗户突围，可能落入后院，后院情况未知，可能存在其他危险（如：水井中的其他溺鬼）。危险：★★★☆
【世界线c（显性概率20%）】：固守绣楼，利用地形抵挡。绣楼可能存在某种针对“外人”的禁制，纸人一时无法强攻入内，但会被彻底困死，且楼内可能孕育新的诡异。危险：★★★★
【世界线d（显性概率10%）】：……（主厅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声）
“正门。冲击主厅。”顾白做出了选择。固守待毙绝非良策，后院未知风险可能更大。主厅虽是怨念核心所在，但也最可能是真相和生路所在。而且，【世界线d】那声奇异的心跳，让他有些在意。
“好！”张威没有任何犹豫，低吼一声，“我开路！凯文策应，阿米尔先生和苏婉居中，青冥先生断后！注意不要被那些东西包围！苏婉，保持安魂曲！”
简单的战术瞬间分配完毕。张威深吸一口气，周身那灰白色的花岗岩光泽骤然变得凝实厚重，他低喝一声，猛地撞向绣楼大门！
“【铁壁·冲撞】！”
轰！
本就不是很结实的木门被瞬间撞得粉碎！木屑纷飞中，门外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庭院之中，那上百名纸人宾客早已离开了酒席座位！它们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无声地聚集在绣楼门外，密密麻麻，几乎堵死了所有去路！它们惨白的脸上，那咧开的黑色笑容变得更加夸张，几乎撕裂到了耳根，空洞的黑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破门而出的五人！
而在它们身后，更远处的宴席主位上，那个穿着暗红长袍的老者纸人依旧端坐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长长的、暗红色的烟杆，正“吧嗒吧嗒”地抽着，黑色的烟雾从它口鼻中溢出，显得无比诡异。它似乎在……等待着好戏开场。
“冲！”张威怒吼一声，如同一个人形坦克，率先冲向纸人最密集的方向！他的异能【铜墙铁壁】催发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一堵移动的钢铁堡垒，硬生生撞飞了挡路的几个纸人！
那些纸人被撞得四分五裂，破碎的纸屑漫天飞舞，但破裂处没有血液，只有更多的、黑色的灰烬涌出！同时，它们发出尖锐的、如同指甲刮擦黑板般的嘶鸣！
更多的纸人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它们伸出苍白僵硬的手臂，试图抓挠、撕扯众人！它们的力气奇大，指甲尖长漆黑，带着阴冷的怨毒气息！
“滚开！”凯文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张威两侧闪烁，两把漆黑匕首化作道道残影，精准地削断那些抓来的手臂，甚至直接将靠近的纸人头颅斩飞！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效率极高，但纸人的数量实在太多，斩碎一个，立刻有两个补上！
苏婉的【安魂曲】范围扩大，柔和的白色音波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些冲入音波范围的纸人动作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和混乱，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扭曲，仿佛在抵抗某种不适。这极大地减轻了张威和凯文的压力。
阿米尔双手合十，口中梵唱不休，周身散发出的淡金色佛光虽然无法直接消灭纸人，却如同灼热的烙铁，让靠近的纸人身上冒出滋滋白烟，发出痛苦的嘶嘶声，不敢过于逼近。他偶尔会屈指弹出一缕凝练的佛光，精准地点在某个特别凶悍的纸人额头，将其暂时“定”住片刻。
顾白走在队伍最后方，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纸人的扑击。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明显的技能，只是偶尔屈指一弹，一缕微不可查的黎明神力或一丝【时间涟漪】的波动逸出，便能轻易让某个纸人的动作慢上半拍，或者让凯文即将被偷袭的危机化解于无形。他的银眸冷静地扫视着全场，【命运洞悉】不断微调着队伍的前进路线，选择着压力最小的方向。
【卧槽！百鬼夜行！】
【好多纸人！打不完啊！】
【张威大佬顶住！】
【凯文好帅！刀法如神！】
【百灵和先知的辅助太关键了！】
【乱码哥好像在划水？不对！他每次动作都刚好帮到忙！】
【这就是大佬的控场吗？爱了爱了！】
五人小组如同一个高效的战斗机器，在纸人的海洋中艰难却坚定地向着主厅方向推进。破碎的纸屑和黑色的灰烬如同雪花般漫天飞舞，尖锐的嘶鸣和梵唱、安魂曲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诡异而激烈的战斗乐章。
然而，纸人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而且，它们似乎杀之不绝！那些被张威撞碎、被凯文斩断的纸人，其散落的碎片和灰烬会缓缓蠕动，重新聚合在一起，虽然速度不快，但用不了多久，又会形成一个扭曲的、更加狰狞的新纸人加入战斗！
“这样下去不行！它们会复活！”凯文一刀劈碎一个试图抱住他腿的纸人童男，厉声喝道。
“必须找到控制它们的核心！或者彻底净化！”阿米尔声音急促，持续的梵唱让他消耗巨大。
“核心很可能在主厅那个老家伙身上！”张威一拳将面前三个纸人轰成碎片，喘着粗气道。
主厅已经近在眼前！那扇洞开的、漆黑的大门如同巨兽的嘴巴，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就在此时——
咻！咻！咻！
数条鲜红如血、材质似绸似缎的长绫，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般，猛地从主厅内电射而出！它们无视了前方密集的纸人，精准无比地绕开障碍，直取队伍中的五人！
这些红绫速度快得惊人，且蕴含着比纸人更加阴冷恐怖的怨力！
张威爆喝一声，双臂交叉格挡！红绫重重抽打在他的手臂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竟然将他打得踉跄后退一步，手臂上的灰白色光泽剧烈闪烁！
凯文身影急闪，匕首斩向红绫，却只溅起一串火花，红绫毫发无伤，反而顺势缠绕向他的脖颈！逼得他不得不狼狈后翻躲避。
苏婉的安魂曲音波对红绫效果甚微，一条红绫如同鞭子般抽向她，被她险之又险地躲开，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阿米尔弹出的佛光击中红绫，只是让其稍微黯淡了一丝，速度不减！
更有两条红绫，如同刁钻的毒蛇，直取队伍最后方的顾白！
顾白银眸微闪，正要动作。
突然——
那条射向苏婉的红绫，在空中诡异的一折，竟然放弃了苏婉，以更快的速度射向顾白！与此同时，另外三条红绫也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同时放弃了原有目标，全部如同发现了最重要的猎物般，从不同方向，铺天盖地地卷向顾白！
整整五条蕴含着恐怖怨力的索命红绫，目标只有一个——顾白！
【高能！集火！】
【为什么都打乱码哥？！】
【仇恨拉满了？！】
【是不是因为乱码哥最强？】
【完了完了！五条啊！】
“青冥先生！”苏婉失声惊呼。
张威和凯文也是脸色剧变，想要回援却被更多的纸人死死缠住！
阿米尔口中梵唱陡然变得急促洪亮，试图干扰红绫，效果寥寥！
面对五条足以轻易绞杀A级强者的索命红绫，顾白眼神依旧平静。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红绫，而是抬眼，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直接望向了主厅深处，那个依旧端坐着、吞吐着黑色烟雾的老者纸人。
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看来……我才是那个被‘相中’的新郎官？”
话音未落，五条红绫已然临身！眼看就要将他层层缠绕，拖入那漆黑的厅堂深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顾白周身，毫无预兆地迸发出纯净温和、却带着不容亵渎威严的晨曦之光！
【光明亲和】被动触发！【黎明神性】微末自行流转！
光芒并不强烈，却仿佛蕴含着净化一切污秽的本质力量！
那五条鲜红如血、怨气冲天的红绫，在接触到晨曦之光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烫烈油的冰块，发出了凄厉无比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的尖叫（虽然红绫本身不会叫，但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源于怨念本源的惨叫）！
滋滋滋——！
浓郁的黑烟从红绫上疯狂冒出！它们如同触电般猛地向后缩回，红绫的顶端甚至出现了焦黑蜷缩的痕迹！
五条红绫，竟被那看似微弱的晨曦之光轻易逼退！
全场有一刹那的死寂。
连那些疯狂进攻的纸人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主厅内，那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老者纸人，猛地坐直了身体！手中烟杆“啪”地掉在地上！它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白，脸上那诡异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它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一个极其模糊、却仿佛蕴含着大恐怖的音节：
“……光……明……？”
它的声音极其细微，却被顾白清晰地捕捉到。
光明？它认识光明神力？
顾白心中微动，正欲细察。
那老者纸人却猛地一挥手！
所有围攻的纸人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回到各自的酒席座位上，瞬间恢复了最初的静止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那五条受损的红绫也缩回了主厅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只有满地狼藉的纸屑和灰烬，证明着刚才那场激烈的战斗。
庭院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老者纸人，依旧“盯”着顾白，黑洞洞的眼眶深处，似乎有复杂难明的情绪在翻滚。
张威四人惊疑不定地靠拢过来，看着这诡异的局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它……它好像怕了？”苏婉小声道，看着顾白周身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晨曦微光，眼中充满了敬畏。
凯文和张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苦战半天，不如人家身上发出的光？
阿米尔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顾白，又看了看主厅的老者，低声道：“光……可破暗，亦可惊邪……青冥先生的力量，似乎对此地邪祟有特殊的克制。”
顾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主厅的老者纸人，淡淡开口：“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老者纸人沉默了片刻，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它抬起僵硬的手臂，再次指向主厅深处。
这一次，它的动作里，似乎少了几分诡异，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敬畏？
阻碍消失。
五人警惕地迈步，踏入了那扇一直洞开的、漆黑的主厅大门。
门内，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厅堂。
厅堂正中央，悬挂着巨大的红色帷幔和“囍”字。帷幔前方，摆着两把太师椅，椅子上空无一人。
而在厅堂的最深处，靠墙的位置，赫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漆成暗红色的棺材！
棺材盖并未完全合拢，露出了一条缝隙。
缝隙之中，隐约可见一抹鲜艳的红色。
以及……一只苍白如纸、戴着金色指甲套、轻轻搭在棺沿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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