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尽头,并非预想中的巨大洞穴或殿堂,而是一片无法用常理描述的“领域”。
这里仿佛是所有规则与逻辑的终点,也是起点。空间本身在不断地生成与湮灭,时而成形为布满尖刺的几何结构,时而坍缩为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时而又膨胀成色彩斑斓、流淌着无意义符号的混沌云团。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只有无穷无尽的、自我冲突的规则在咆哮、在哀鸣、在疯狂地舞蹈。
在这片混沌中央,悬浮着一个难以名状的“核心”。
它并非纯粹的机械,也非纯粹的血肉,更像是一个由无数规则链条强行束缚、却又不断从内部崩断这些链条的、活着的“悖论”。它时而呈现出精密仪器的冷硬轮廓,表面流动着“建造者”风格的纹路;时而又化作蠕动的、布满痛苦眼眸和嘶吼裂口的混沌肉团;时而又散开,成为一片弥漫的、侵蚀着周围一切规则概念的暗紫色雾气。
这就是被污染的“守护者”,这就是“神骸”的本体。
它散发出的意志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混乱低语,而是化作了实质的精神风暴,冲击着每一个闯入者的灵魂。绝望、愤怒、背叛的痛苦、对秩序的憎恨、对混沌的拥抱、以及一丝残存的、属于“守护者”最初职责的微弱求救信号……所有这些矛盾的情感与意念交织在一起,形成足以让任何心智瞬间崩溃的狂乱交响。
“呃啊!”孙小胖第一个承受不住,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尽管那声音直接作用于意识。韩屿的数据晶核和转换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数据乱码般疯狂跳动。赵猛和雷栋也脸色发白,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才勉强站稳,但他们的规则装备在这里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蒲凝脸色惨白如纸,但她依旧顽强地支撑着精神屏障,为小队成员隔绝最直接的意志冲击,她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渗出,显然已到极限。
唯有陈凌。
他站在所有人前方,心口的【规则悖论稳定锚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散发出灰紫色的光芒,竭力平衡着内外交迫的规则冲突。他的左臂黑暗纹路如同沸腾般蠕动,与核心散发的混沌力量激烈共鸣,既渴望吞噬,又本能地警惕。右眼的“虚无之眼”被迫完全睁开,疯狂汲取并试图理解这超越认知的规则景象,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规则稳定晶体剩余时间:12小时28分。(锚点效果下,实际规则侵蚀大幅减缓,但精神与意志的消耗急剧增加)】
“陈凌……”蒲凝的声音透过精神链接传来,虚弱却坚定,“它的核心……还有一丝微弱的、属于‘守护者’本身的意识……在被污染的最深处……它在求救……”
陈凌也感知到了。在那片狂乱的混沌意志深处,确实存在一个极其微弱的、代表着“秩序”、“守护”、“建造者荣光”的闪光点,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盏摇曳的灯塔。那就是漏洞!不是规则逻辑的漏洞,而是其存在本质的漏洞——它并非心甘情愿地拥抱混沌,它的核心仍在抵抗!
【…融合…】狂乱的意志如同海啸般涌来,【…唯有融合,方能掌控这股力量…对抗牧者…甚至…超越建造者…】
【…拒绝…则一同毁灭…混沌暗面…将至…】
那疯狂的意念展示着力量,也展示着威胁。融合,意味着他将接纳这被污染的“守护者”意志,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但几乎必然被其同化,成为新的、更强大的混乱源头。拒绝,则“神骸”彻底破封,首先毁灭他们,然后可能引来更恐怖的“混沌暗面”,世界终将沉沦。
似乎无论怎么选,都是绝望。
但陈凌看着身后苦苦支撑的同伴,看着蒲凝那即使濒临崩溃也不曾放弃的眼神,感受着左臂深处那源自“规则漏洞系统”的、始终寻求“破局”的本能,以及规则之种带来的对规则本质的更深理解……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不要融合,也不要放任毁灭。
他要……“修复”这个漏洞!不是修复“守护者”的实体,而是修复它那崩溃的“核心指令”!
“系统!”陈凌在意识中咆哮,“全力运转!解析‘守护者’核心底层指令集!寻找最初的‘守护协议’残留痕迹!”
【基础规则洞察 LV2 超负荷运转…融合度11.8%…精神负荷临界…】
【解析目标:混沌污染核心(原‘守护者’)。】
【扫描底层指令…发现大量混沌覆盖与逻辑冲突…检索初始协议碎片…】
【发现残留指令碎片:‘抵御边界之外’、‘守护文明火种’、‘逻辑核心不可动摇’…】
找到了!尽管支离破碎,但“守护者”最初的使命依然有痕迹残留!
“蒲凝!”陈凌疾呼,“帮我定位它最核心、最初始的那一点‘守护’意志!雷队,赵猛,小胖,韩屿!我需要你们制造一个‘秩序假象’!一个纯粹的、不带任何攻击性的、代表着‘需要被守护的文明’的秩序领域!范围不用大,就在我们周围!用你们所有的力量,模拟出‘秩序’与‘生机’!”
这个指令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在混沌核心制造秩序假象?这无异于在油锅里滴水!
但出于对陈凌的绝对信任,没有人质疑。
“明白!”雷栋率先响应,规则干扰臂铠不再释放悖论力场,而是全力模拟出一种稳定、平和的秩序波动。赵猛将重锏插入虚空(尽管这里没有实地),规则震荡转化为一种坚韧的、守护领域的共鸣。孙小胖和韩屿则将环境感知与数据模拟结合,在他们周围构建出一个微型的、充满生机的城市虚影——那是他们记忆中,规则降临前,人类文明的样子。
蒲凝闭上双眼,将所有精神力量凝聚成一根无比纤细而坚韧的丝线,无视周围狂暴的混沌,如同最高明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向陈凌指示的那个微弱的“守护”光点!
“就是现在!”陈凌怒吼,左臂的黑暗纹路光芒大盛,但这一次,吞噬的目标并非混沌能量,而是蒲凝定位到的、那一点微弱的“守护”意志周围缠绕的、最浓郁的混沌污染!【噬渊之手】的特性被发挥到极致,如同清道夫般,强行剥离着污染!
同时,他引动了规则之种的全部力量,不是去对抗混沌,而是去“理解”和“重构”!他将系统解析出的那些残留的初始指令碎片,结合小队共同模拟出的“秩序假象”,化作一股纯粹的信息流,一股代表着“回归初衷”的意念,狠狠地“注入”到那被暂时清理出来的、微弱的核心光点之中!
【指令:你的职责是‘守护’!】
【指令:你的敌人是‘边界之外’(混沌暗面)!】
【指令:文明,需要你的庇护!】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融合,而是一次针对其核心逻辑的“格式化”与“重写”尝试!他在利用“神骸”自身残留的秩序本质,以及它对“混沌暗面”的天然敌对,去唤醒它被污染掩埋的初始协议!
“吼——!!!”
整个混沌核心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不再是单纯的疯狂,而是夹杂了巨大的痛苦、挣扎与……一丝茫然的苏醒!束缚它的规则链条疯狂闪烁,周围的混沌能量剧烈翻腾,那微弱的“守护”光点在被注入新的“指令”后,如同被添加了燃料的火种,猛地亮了起来!
成功了?
陈凌不敢有丝毫松懈,左臂持续剥离污染,规则之种的力量不断加固着那被唤醒的初始协议。小队成员们也拼尽全力维持着那个微小的秩序假象,那是支撑“守护”意志存在的“意义”所在。
混沌与秩序,毁灭与守护,在这片诡异的领域中展开了最后的拉锯。
12小时25分。
时间的流逝仿佛变得无比缓慢,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陈凌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在飞速消耗,左臂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心口的锚点也变得滚烫。
他能成功吗?这强行“修复”的漏洞,能否真的让这失控的远古兵器,暂时找回它最初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