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中央,那半塌的通讯塔残骸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诉说着末日的残酷。应急信标在其顶端顽强地闪烁着,像一颗即将湮灭的星辰。小队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不稳定的规则乱流和建筑碎渣,靠近了塔基。
入口已被坍塌的金属构件部分封死,赵猛上前,低喝一声,用破障重锏的侧面奋力撬开一个可供人勉强通过的缝隙,碎屑和锈蚀的粉末簌簌落下。
塔内空间狭小而昏暗,充斥着浓烈的焦糊味和某种电路烧毁后的刺鼻气味。大部分设备都已损毁,外壳扭曲融化,线路如同枯萎的藤蔓般垂落。只有位于角落的一个半嵌入墙体的控制台,屏幕还顽强地亮着微弱的光,正是它在维持着顶端信标的运行。
韩屿立刻上前,手指在尚算完好的键盘上快速敲击,试图调取日志记录。“系统受损严重,大部分存储模块物理性损坏…我在尝试恢复最后记录的数据流…”
雷栋和赵猛守在入口处,警惕着外界的动静。孙小胖则利用护目镜扫描着塔内结构,提防可能存在的内部防御机制或残留的规则陷阱。
陈凌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胸口的稳定器蓝光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显眼,但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光芒的亮度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衰减。他闭着右眼,左眼紧盯着韩屿的操作屏幕,内心的焦灼几乎与体内规则的躁动一样强烈。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逝。
蒲凝站在他身边,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右臂上,持续提供着精神支持。她的目光却落在控制台旁边地面上,那里散落着几张被踩踏过、沾着污渍的纸张。她弯腰捡起,借着屏幕的微光辨认。
“是…手写的工作日志碎片…”蒲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快速翻阅着,“记录了信号站最后几天的状况…他们监测到基地方向传来异常的规则聚合反应…能量读数远超以往任何‘牧者’活动…然后…通讯就断断续续…”
她拿起另一张更皱的纸,上面用潦草、仿佛仓促间写下的字迹记录着:
“……它们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阴影里…直接从规则层面‘渗透’进来…防御壁垒完全无效…”
“……黑色…尖碑…在基地原址下方升起…所有指向它的探测信号都被吞噬了…”
“……求救信号…发出去了…但回应我们的…是沉默…还是…”
后面的字迹被一道焦黑的痕迹彻底抹去。
就在这时,韩屿发出一声低呼:“恢复了部分!最后一段影像记录,是自动应急系统触发的!”
屏幕上,雪花闪烁了几下,显现出一段极其不稳定、布满噪点的画面。视角似乎是来自塔顶的监控探头。
画面中,原本应是潜龙司第七基地的方向,此刻却被一道接天连地的、纯粹由黑暗构成的巨大尖碑状轮廓所占据!那尖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连周围的空间都因其存在而微微扭曲,呈现出一种向内塌陷的诡异感。无数细密的、暗灰色的“影子”正如潮水般从尖碑基座周围的空间涟漪中涌出,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如同扭曲的烟雾,所过之处,潜龙司的防御工事、能量屏障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里面的战斗人员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化为虚无,只留下原地一丝规则被强行剥离的残响。
没有激烈的爆炸,没有能量对轰的闪光,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高效的、规则层面的“抹除”。
紧接着,画面猛地一震,视角急剧翻转,显然是通讯塔遭到了攻击。在最后彻底黑屏前的瞬间,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特写——一个“影子”在镜头前一闪而过,它没有五官,但轮廓隐约能看出类似人形,其“身体”完全由不断流动的、暗灰色的秩序规则符文构成,与之前遇到的“牧者”单位相似,却又更加…纯粹和冰冷。
影像记录结束,屏幕彻底暗了下去,只有顶端那应急信标还在徒劳地闪烁。
塔内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雨水敲打残骸外壳的滴答声。
黑色尖碑…规则渗透…影子军团…高效抹除…
这远超他们之前对“牧者”系统的认知!这不再是简单的秩序规则场和意识收割,这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净化”或者说…“格式化”!
“基地下面…真的藏着这种东西…”雷栋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它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收割能量…”韩屿脸色惨白,“那个黑色尖碑…它更像是一个…锚点?或者是一个…更大系统的大门?”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第七基地的毁灭,并非简单的攻陷,而是一种更彻底、更本质的…抹除。而他们之前摧毁的秩序迷宫节点,相比之下仿佛只是这个庞大系统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末梢。
就在这时,陈凌猛地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差点栽倒。蒲凝惊呼着扶住他。
只见他左胸的规则稳定器,蓝光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亮度急剧下降!那黑暗纹路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再次剧烈蠕动起来,甚至试图绕过稳定器的压制范围,向他的脖颈和右肩蔓延!
“怎么回事?!”雷栋急问。
韩屿扑到陈凌身边,看着稳定器的读数,瞳孔骤缩:“能量消耗速度突然加快了!是…是受到刚才影像里那种高阶规则残留信息的影响?还是…陈凌体内的异变与那个黑色尖碑产生了共鸣?!”
稳定器的剩余时间估算数字在韩屿的仪器上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上——
剩余时间:3小时17分。
倒计时,骤然缩短了一半还多!
陈凌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对抗着体内如同海啸般翻涌的规则力量和对那黑色尖碑莫名的、混杂着恐惧与…渴望的复杂情绪。右眼的低语变成了尖锐的嘶鸣,疯狂地催促他去靠近,去吞噬,去成为那黑暗的一部分。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这里…不能待了…”
再待下去,不等蛇钥帮或者“影子”找来,他可能就先一步被体内的规则彻底吞噬,或者…被那个遥远的黑色尖碑“召唤”过去。
希望仿佛在这一刻彻底碎裂。他们找到了线索,却迎来了更深的绝望和更紧迫的危机。
雷栋当机立断:“撤!立刻离开废墟!寻找临时隐蔽点!”
小队迅速撤出通讯塔残骸,重新没入废墟外围的断壁残垣和渐渐散去的雨雾之中。每个人的心情都沉重到了极点。
陈凌在蒲凝的搀扶下艰难前行,胸口的稳定器如同风中残烛。三个多小时,他们能逃到哪里?又能找到什么来阻止这场似乎注定的异化?
人性的微光,在愈发浓郁的规则黑暗面前,摇曳欲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