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巢主控室内,刺耳的警报声如同丧钟般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红色的全息倒计时悬浮在中央,无情地显示着:【规则结构崩塌剩余:00:09:47】。
“九分钟……!”孙小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多光谱护目镜上,代表规则稳定性的数据正像雪崩一样下跌,“凌哥,你的稳定器!”
陈凌低头,左臂上那枚临时凝结的【规则稳定晶体】正发出不祥的闪烁红光,内部代表时间的沙漏标记仅剩一丝——【00:09:02】。比他个人的倒计时更短。第三块规则之种碎片融入体内的余波尚未平息,一种冰冷的、俯瞰众生的理性正试图冲刷掉他最后的情感。他感觉蒲凝紧紧抓着他右臂的手传来的温度,都有些模糊不清。
“没时间犹豫了。”雷栋的声音斩钉截铁,规则干扰臂铠上的幽光因【悖论之尘】的强化而显得更加凝练,“韩屿,找到最快撤离路径!赵猛,前面开路!小胖,环境规则扰动预警!”
“明白!”韩十指在便携终端上狂舞,屏幕上是蜂巢急速崩溃的结构图,“走三号应急通道!那是距离我们最近,且受崩塌影响最小的路径……理论上。但通道尽头需要暴力破拆,那里的安全闸门因为规则紊乱锁死了!”
“交给我!”赵猛低吼一声,扛起那柄临时能量增幅过的“破障重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他的脚步踏在布满裂纹的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小队如同离弦之箭,在剧烈震颤、灯光忽明忽暗的通道内狂奔。陈凌被众人护在中间,他的左半身,那些黑暗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滞。右眼的“虚无之眼”被动地捕捉着周围环境中飞速崩溃的规则信息流,无数扭曲的符号和断裂的逻辑链涌入脑海,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却也清晰地指明了能量乱流最薄弱的位置。
“左转!避开右侧管道区,那里的规则‘压力’指标正在飙升!”孙小胖尖声预警,他的感知能力在生死压力下被激发到极致。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右侧通道的金属壁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般扭曲、塌陷,一股混乱的规则乱流席卷而出,将那片区域化作了充斥着几何悖论和色彩污染的绝地。
“陈凌!”蒲凝的精神链接瞬间建立,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坚定,“前方五十米,规则‘禁止奔跑’残留,强度在衰减,但直接冲撞会消耗体力!”
陈凌的【基础规则洞察 LV2】同步运转,瞬间找到了那条正在崩坏的规则的“缝隙”。“减速,三步,然后全力跳过去!”他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队伍依言而行,精准地像穿过一道无形的激光网,在规则彻底失效前的刹那穿越了那片区域。
“到了!闸门!”赵猛停下脚步,面前是厚重的合金闸门,上面闪烁着代表彻底锁死的红光。
“让开!”赵猛蓄力,破障重锏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在闸门连接处。嗡!一声巨响,闸门纹丝不动,反而泛起一层涟漪,将大部分力量吸收化解。
“规则加固!”韩屿脸色难看,“硬来不行!需要找到逻辑漏洞或者密钥……”
陈凌推开护在他身前的雷栋,走上前。他的左臂,【噬渊之手】无声无息地探出,不再是具体的形态,而是一团蠕动的、吞噬光线的黑暗。“没有时间找漏洞。”他抬起手,轻轻按在闸门上。
【规则抹除】。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效果。那层规则加固的涟漪,如同被橡皮擦擦去的笔迹,瞬间消失。紧接着,合金闸门本身,从陈凌手掌接触点开始,物质结构被从根本上否定,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形成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破洞。破洞边缘光滑无比,仿佛天生如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陈凌的手段越来越超出常理。
“走!”陈凌率先钻出,外面是废墟边缘的相对安全区,但远处,蜂巢主体结构已经开始如同沙塔般倾颓,规则崩塌引发的空间扭曲像透明的巨浪般向四周扩散。
“七号前哨站,三十公里!怎么走?”孙小胖焦急地看向雷栋。
雷栋快速扫视环境:“找车!或者任何能代步的规则造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从侧翼传来。一队身穿白色镶金边制服、戴着无面面具的身影出现,堵住了去路。他们手中持有的不是常规武器,而是类似十字架形状、顶端镶嵌着不规则水晶的装置。
“神谕之序!是‘净罪小队’!”雷栋瞳孔收缩,“他们怎么这么快?!”
为首的白袍人举起手中的“十字架”,冰冷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悖论行走者,原罪的化身。奉神座之命,在此予以净化!”
装置上的水晶亮起,一道无形的、带着强烈“秩序”压迫感的力量笼罩下来,试图固化周围的规则,将众人束缚在原地。
“妈的,阴魂不散!”赵猛怒骂,试图举起重锏,却发现动作变得无比迟缓。
陈凌右眼中的规则信息流疯狂闪动,他看穿了这股力量的本质——一种强制的“静止”规则。“错误的秩序。”他低语,左臂的黑暗纹路光芒微闪,甚至没有抬手,那笼罩而来的秩序之力就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自行瓦解消散。
【规则适应性】生效,加上他体内三块规则之种对底层逻辑的高位格,这种程度的秩序禁锢对他无效。
白袍人们显然一愣。
“不可能!他的悖论污染又加深了!”
趁此间隙,韩屿指着不远处一辆半埋在瓦砾中、却奇迹般保持完好的旧时代军用越野车:“那辆车!引擎盖下有微弱的规则能量反应,可能是被某种规则影响‘保存’下来的!”
“赵猛,清空瓦砾!韩屿,尝试启动!”雷栋立刻下令。
赵猛几锏砸开覆盖的碎石,韩屿迅速钻入驾驶室,终端连接车辆接口。“有门!规则编码是古老的‘钢铁坚守’……我能暂时模拟!上车!”
众人飞速跃上车。引擎发出不规则的轰鸣,但终究是启动了。
“坐稳了!”韩屿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
身后,神谕之序的净罪小队试图追击,却被蜂巢最终崩塌引发的规则冲击波吞没。而陈凌手臂上的稳定晶体,数字跳到了【00:02:11】。
越野车在破败的城市废墟中颠簸疾驰,扬起漫天尘土。车内一片沉默,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引擎的嘶吼。
陈凌靠在座椅上,闭着眼。吞噬第三块碎片的后遗症正在加剧。蒲凝的声音、队友的担忧、车外的风声……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能分析出每一种声音的振动频率,能计算出车辆行驶的最佳避震轨迹,却难以感受到这些信息背后代表的情感。
只有左肩那处被“寂灭”规则留下的虚无伤口,传来持续不断的、冰冷的痛楚,提醒着他“存在”本身。
蒲凝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的右臂,温暖的精神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试图滋润他那片正在荒漠化的心田。他能“分析”出这股精神力的频率和强度,知道它在努力维系自己与“陈凌”这个身份的连接,但“感动”这种情绪,却迟滞得无法泛起涟漪。
“分析:七号前哨站可能存在以下风险。”陈凌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一,潜龙司内部派系不明,高鹤轩激进派可能已布控。二,蛇钥帮活动区域与该方向重合。三,‘牧者’系统可能监测到规则之种融合的波动。四,‘监理者’或因蜂巢事件追踪而至。建议抵达后采取最高警戒级别,获取锚点材料优先级为最高。”
他一口气说完,车内再次陷入寂静。这番分析冷静、全面,无可挑剔,却冰冷得像是一份机器生成的报告。
雷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大:“知道了,兄弟。但这些,交给我们来操心。你……集中精神,稳住自己。”
陈凌微微偏头,看向雷栋,右眼的“虚无之眼”清晰地映出对方脸上每一丝担忧的纹路。他点了点头:“明白。这是最优分工。”
蒲凝抓着他手臂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陈凌左臂上的稳定晶体,数字最终归零——【00:00:00】。
晶体无声碎裂,化为粉末消散。
一股更深的寒意从他左半身弥漫开来,黑暗纹路似乎又向外蔓延了一丝。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眼神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心悸的冷静。
他抬起右手,看着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蒲凝的温度。
“人性锚点……”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重复着这个在对抗母体时起到关键作用的概念。现在,这更像是一个需要解析和维持的“关键参数”,而非一种真切的感受。
越野车冲破一片枯死的树林,远方,一座依托着残破大型建筑建立的、闪烁着零星灯火的前哨站轮廓,出现在血红色的地平线上。
七号前哨站,到了。但希望与危险,同样近在咫尺。
【规则稳定晶体】已耗尽。
【规则悖论稳定锚点】蓝图,待实现。
人性的天平,在28.7%的融合度上,摇摇欲坠。
逃亡的第一阶段结束,但更复杂的博弈与生存挑战,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