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点点头，从油纸包里取出桃酥，给每人分了一块：尝尝，刚买的。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女知青们嘴上推辞着，眼睛却都亮了起来。这个年代，点心可是稀罕物。
苏晓梅盯着递到眼前的桃酥，冷笑一声：谁稀罕。说完把针线一扔，翻身面朝墙壁躺下。
温暖也不恼，把最后一块桃酥放在苏晓梅枕边，轻声道：放这儿了，想吃就拿着。
李红霞小口咬着桃酥，凑过来低声道：你别理她，从昨天开始，她就这副德行。
温暖笑了笑没接话，只是安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脱下外套时，隐约还能闻到秦厉军装上那股阳光混合着烟草的味道。
吹灭油灯后，知青点的土炕上很快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只有苏晓梅那边不时传来翻身的动静，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想必是把那块桃酥扫到地上了。
温暖躺在黑暗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回放——冰凉的河水，秦厉坚实的臂膀，照相馆里他僵硬的站姿，还有他执意塞给她的那包桃酥...
这个人，和记忆里那个偏执的恶魔，
真的是同一个吗？
窗外，一轮明月静静悬在树梢。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静人深。
温暖轻轻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明天还要上工，她得养足精神。只是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期待着什么...
也许，是期待那个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田间地头？
清晨的露水还没散尽，生产队的哨声就划破了村子的宁静。温暖跟着知青们来到地头，会计老赵正拿着工分本挨个分派任务。
温暖同志，你负责东头那块芝麻地。老赵推了推眼镜，今天把杂草除干净就行。
温暖点点头，正要往地里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女知青小声惊呼起来：那不是秦厉吗？他怎么来这儿了？
阳光下，秦厉高大的身影格外醒目。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背心，肩上搭着条毛巾，径直朝温暖走来。
你的在哪？他开门见山地问。
温暖愣了一下，指了指东头：芝麻地...
秦厉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锄头就往那边走。温暖赶紧跟上：不用了，我自己能...
话没说完，秦厉已经弯腰干了起来。他动作又快又利落，锄头下去就是一片杂草连根拔起，看得旁边的社员直咂舌。
啧啧，当兵的就是不一样，这力气...
不到晌午，秦厉就把整块芝麻地收拾得干干净净。汗水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淌，把背心浸透了一大片，结实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温暖递上水壶：喝点水吧。
秦厉接过来仰头就灌，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喝完后，他用毛巾抹了把脸：下午有事吗？
没...
带你进山转转。他说完就转身往家走，像是笃定她不会拒绝。
温暖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后颈被晒得通红——那是帮她干活时一直弯腰暴晒的地方。
午后，秦厉如约出现在知青点门口。他换了件干净的蓝布衬衫，手里还拿着个布包。
带着。他把布包递给温暖，山里凉。
温暖打开一看，是件军外套，叠得整整齐齐。她忍不住笑了：这么热的天...
秦厉没解释，只是转身带路。两人一前一后往村后的山上走，渐渐远离了农田和人群。
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路边的野花开得正艳。秦厉走得不快，时不时停下来等等温暖。
他突然指着一处灌木丛。
温暖凑近一看，几颗红艳艳的野果藏在绿叶间，像小红灯笼似的。
山莓。秦厉摘下一颗递给她，甜的。
温暖小心地放进嘴里，果然甜中带酸，汁水饱满。她惊喜地睁大眼睛：好吃！
秦厉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继续往前走去，但脚步明显放慢了许多，时不时停下来指给她看各种山货：一簇鲜嫩的蘑菇，几株可以入药的野草，还有藏在石缝里的山蜂蜜...
走到半山腰一处平缓的坡地时，秦厉突然停下脚步：歇会儿。
他找了块平整的青石板，用随身带的毛巾仔细擦了擦，这才示意温暖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从军绿色挎包里取出一个铝制饭盒。
吃点东西。他将饭盒递给温暖。
温暖打开盖子，里面整齐码着几张葱花饼，旁边还有几块腌萝卜。饼还带着余温，葱油的香气扑面而来。
你自己做的？温暖惊讶地抬头。
秦厉轻咳一声：炊事班学的。他别过脸，耳根微红，尝尝。
温暖小心地拿起一块，葱饼外酥里嫩，咸淡正好。她眼睛一亮：好吃！
见她喜欢，秦厉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些。这时温暖也从自己的布包里取出油纸包，展开后是剩下的桃酥和几颗水果糖。
你也尝尝我的。她将桃酥掰成两半，递过去大的那块。
秦厉接过，两人的指尖不经意相触，又迅速分开。他低头咬了口桃酥，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这对他来说太甜了，但看着温暖期待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不错。
温暖笑了，剥开一颗水果糖：这个更甜，要试试吗？
秦厉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就着她的手将糖含入口中。温热的呼吸拂过指尖，温暖心头一跳，急忙收回手。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着，分享着简单的食物。山风拂过，带来远处松林的清香。秦厉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反而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温暖又递过一颗糖，这种是橘子味的。
秦厉摇头：你吃。
我还有很多。温暖晃了晃布包，里面传来糖果碰撞的轻响。
秦厉目光微动，似乎厉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怔了怔，又同时移开目光。
一只山雀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好奇地歪头看着这对奇怪的男女。风吹过，带走了一地细碎的食物碎想问她哪来这么多糖，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接过糖果，这次小心地避开了她的手指。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温暖小口咬着葱油饼，突然觉得，这大概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平静惬意的时刻。
——原来他也会做饭。
——原来他吃糖时会微微眯起眼睛。
——原来...他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秦厉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怔了怔，又同时移开目光。
一只山雀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好奇地歪头看着这对奇怪的男女。风吹过，带走了一地细碎的食物碎屑，也带走了这一刻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