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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从一种比死亡更深的、连“虚无”都无法形容的绝对静止中,被强行撕扯了出来。

没有循序渐进的光明,没有温和的复苏。第一个回归的感知,是冷。一种穿透一切、凝固灵魂、并非源于温度的 绝对冰冷。这冰冷并非从外部侵袭,而是从他存在的核心,由内而外地弥漫开来,如同血液被替换成了液氮。

紧接着,是禁锢感。一种全方位、无死角的、坚不可摧的压迫。他感觉不到四肢,感觉不到躯干,甚至感觉不到呼吸。他仿佛被浇筑在了一块亿万载不化的寒冰核心之中,又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绝对密封的金属棺材,悬浮在永恒的真空里。连转动念头,都显得异常沉重和迟滞。

视觉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但并非虚无,而是某种具有实体的、厚重的、吸收一切光线的 暗物质般的黑暗。听觉捕捉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仿佛来自宇宙背景辐射的 嗡鸣,这嗡鸣本身也带着冰冷的质感。

我……在哪里?

我是……谁?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中的残骸,在冰冷粘稠的思维中缓慢浮沉。高老庄的月光……碧波潭的龙影……火焰山的烈焰……客服02冰冷的注视……胚胎温暖的脉动……格式化风暴的湮灭……还有……林默……这个名字,似乎很重要,但又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墙,模糊而遥远。

他尝试动一下,哪怕是意念的微动。但回应他的,只有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禁锢和一种意识与身体(如果还有身体的话)彻底断联的 恐怖剥离感。

就在这时,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的光芒,在他意识的最深处,艰难地亮了起来。

这光芒并非照亮四周,而是向内的,映亮了他自身的“存在”状态。

【劫录系统……核心重启……】

【能源水平:0.000……1%……低于维持阈值……】

【系统损伤度:99.98%……基础功能模块大面积离线……】

【核心数据库……完整性校验……错误……缺失率87.4%……】

【环境扫描模块……失效……能量感知单元……离线……规则解析核心……彻底损毁……】

【剩余功能:基础状态监测、残存数据读取、微光标识。】

是银锁!或者说,是劫录系统几乎完全崩坏后,残存下来的最后一点核心印记!它像风中残烛,光芒黯淡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只能提供最基础的、关于自身的模糊信息。

【检测到宿主意识活动……意识载体状态分析中……】

【载体类型:未知高密度惰性能量基质……结构稳定度:极高……能量活性:近乎绝对零度……】

【载体形态:非生物、非机械、固定禁锢式……疑似……休眠舱或封印容器。】

【关键发现:检测到tZ-008胚胎载体能量签名……签名状态:极度沉寂、深度冻结、与宿主意识载体高度融合……】

胚胎!

林默(他强迫自己抓住这个名字)的心神猛地一“颤”!那冰冷的源头……是胚胎?!它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禁锢他的牢笼?或者说,他们一起,被封印在了某个东西里面?

他集中全部意念,试图去“感受”怀中的胚胎。反馈回来的,不再是温暖的脉动,不再是混沌的共鸣,而是一种死寂的、坚硬的、如同深海玄冰般的 冰冷触感。胚胎的形态似乎也发生了剧变,不再是草编狼的形状,更像是一颗镶嵌在他意识核心处的、不规则的多面体结晶,内部是凝固的、暗金色的混沌星云,没有任何活力,只有亘古的寒寂。

这冰冷的胚胎载体,如同一个锚点,将他这缕残存的意识,死死地钉在了这片冰冷的黑暗之中。

劫录系统的微光,如同扫描仪,开始提供更多令人绝望的读数:

【环境能量辐射:接近绝对零度……规则活跃度:0……信息交互流量:0……】

【时空坐标:无法解析……维度参数:无法测量……】

【结论:当前环境为超高度隔离、超低能量级、规则近乎绝对静止的封闭绝境。】

绝境……又是绝境。而且,是比格式化风暴更加令人绝望的绝境。那里还有毁灭的能量,还有挣扎的空间。而这里,只有冰冷的、永恒的、无声的禁锢。

难道……这就是“镜厅”?或者说,闯入“镜厅”的代价,就是被永远放逐、冻结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之中?

就在这极致的冰冷与绝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再次冻结时——

嗡……

那死寂的胚胎结晶,其核心最深处,那凝固的暗金色星云中央,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脉动了一下。

不是能量的流动,不是生命的复苏,而是一种……更本源的、类似于“存在”本身证明的 细微震颤。如同在绝对零度下,某个基本粒子违背定律地 轻微自旋了一次。

这脉动太微弱了,微弱到若非林默的意识与它深度融合,根本不可能感知到。但它带来的感觉,却清晰无比——冰冷,依旧是彻骨的冰冷,但这冰冷中,似乎蕴含着一丝极其内敛的、未被完全冻结的 活性 !就像冰层最深处,封存着一粒等待亿万年的种子。

这冰冷的脉搏,传递来一个模糊的、非语言的意念碎片:

“静止……非终结……蛰伏……等待……”

与此同时,几乎熄灭的劫录系统微光,也仿佛被这微弱的脉动激发,稍稍稳定了一丝,并传回了最后一条断断续续的信息:

【检测到……载体外部……存在极其微弱……周期性……能量牵引……源点……未知……性质……未知……】

【信号强度……低于扫描阈值……无法锁定……】

外部的……能量牵引?周期性的?

这意味着……这里并非完全的死寂?外面……有东西?这禁锢,并非完美无缺?

一丝微弱的、几乎被冰冷冻僵的希望火苗,在林默的意识深处,艰难地重新点燃。

他不再试图挣扎,不再恐惧那无处不在的冰冷与禁锢。他将全部的意识,沉入那冰冷的胚胎结晶之中,去感受那丝微弱到极致的冰冷脉搏,去尝试共鸣。

同时,他命令劫录系统,将最后一点能量,全部用于捕捉那来自外部的、周期性的微弱牵引信号。

生存的目标,变得无比简单,也无比艰难:

在永恒的冰冷禁锢中,保持意识的清醒,感受那冰冷的脉搏,捕捉那外部的牵引,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变数。

黑暗,依旧冰冷而厚重。

但这一次,黑暗之中,有了一颗冰冷跳动的心脏,和一丝遥不可及的、来自未知远方的 微光。

序幕,在绝对的死寂与一丝倔强的冰冷脉搏中,悄然拉开。而遥远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这个新来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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