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被迫同盟
画室的静谧被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打破。林晚正对着一幅画作出神,闻声蹙眉,这个时间点,梅姨不会来打扰。
门开,外面站着的却是顾言澈。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林小姐,打扰了。傅先生的叔公,傅鸿文老先生突然到访,现在在客厅。”顾言澈语速比平时稍快,“傅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叔公?傅鸿文?
林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傅璟深曾简略提过,是傅家旁系中颇有分量的一位长辈,为人精明,对家族事务干预颇多。他的突然到访,目的不言而喻——冲她来的。
一股厌烦感油然而生。她与傅璟深的冷战尚未解冻,此刻却要被迫去应付这些虚与委蛇的家族戏码。
“我有些不舒服,可以不去吗?”林晚下意识地想拒绝,蜷缩在自己的壳里。
顾言澈微微欠身,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林小姐,傅先生特意交代,需要您在场。这关乎……外界对您二位关系的观感。”
“观感”二字,像一根针,刺破了林晚想要逃避的气泡。她瞬间明白了。在傅家这样的家族里,他们之间的“裂痕”若被外人窥见,之前所有的表演都将前功尽弃,随之而来的质疑和麻烦会更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和抵触。
“我知道了,稍等。”
客厅里,气氛与平日的冰冷截然不同。
一位身着暗红色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持紫檀木手杖的老者端坐在主位沙发上,正是傅鸿文。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嘴角习惯性地下撇,带着久居人上的威严。
傅璟深坐在侧首,姿态依旧从容,只是眉宇间比平日更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硬。
林晚换上一条得体的藕粉色连衣裙,缓缓走入客厅。她能感觉到,傅鸿文那双精明的眼睛立刻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她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与审视。
“叔公。”她走到傅璟深身边,依着之前的资料,轻声问候,姿态温顺。
傅璟深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身侧,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他的手掌温热,隔着衣料贴在她的腰际,林晚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弹开。但理智告诉她,不能。
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甚至微微向他的方向靠拢了半分,做出依赖的姿态。
“这位就是林晚小姐?”傅鸿文开口,声音洪亮,带着长辈特有的、居高临下的口吻,“果然如外界所言,气质不凡。难怪能让我们璟深倾心。”
话语像是夸奖,眼底却无半分暖意。
“叔公过奖了。”林晚垂下眼睫,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涩。
傅璟深的手指在她腰间轻轻按了一下,像是无声的提示,也像是安抚(尽管他可能并无此意)。他接过话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晚晚很好。”
一场充满机锋的谈话就此展开。傅鸿文的问题看似家常,实则处处陷阱——询问她的家世、工作、与傅璟深相识相恋的细节。每一个问题,都在试探这段关系的真实性,试探她是否配得上傅家未来女主人的位置。
林晚谨记着顾言澈准备的资料,回答得滴水不漏。她语调温柔,眼神却不时与傅璟深交汇,传递着“恋人”间应有的默契。她甚至主动拿起茶几上的茶壶,为傅璟深续了半杯茶,动作自然亲昵。
傅璟深配合地端起茶杯,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她放下茶壶的手背。
那一瞬间的触碰,如同微弱的电流。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在如此剑拔弩张的对峙中,他们却在扮演着最亲密无间的戏码。他的触碰冰冷依旧,却在此刻成了她唯一的“盔甲”。
转
傅鸿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似乎想找出任何一丝不和谐的破绽。
“听说林小姐在博物馆工作?真是份清雅的职业。”他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说道,“我们傅家的媳妇,将来难免要协助璟深处理一些集团事务和社交应酬,太过专注于自己的小天地,恐怕会力不从心啊。”
这话语里的轻视和施压,显而易见。他在质疑她的能力和作用,暗示她不够格。
林晚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若是平时,她或许会忍下。但此刻,连日来的压抑、被当作实验品的愤怒、以及对这种审视的本能反抗,在她胸中翻涌。
她抬起眼,看向傅鸿文,脸上的温婉笑容不变,眼神却清亮了几分,带着不卑不亢的从容:
“叔公说得是。不过,我认为无论是经营企业还是修复古画,内核都是相通的,无非是‘专注’二字。专注于目标,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初心。璟深处理宏观大局,我若能在他疲惫时,为他守住一方能让心灵宁静的天地,或许……也是一种互补。”
她说着,侧过头,目光柔和地看向傅璟深,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独属于“恋人”的亲昵与信赖:“对吧,璟深?”
这一番话,既回应了质疑,又巧妙地将自己放在了“心灵伴侣”的位置上,抬高了格局,更在不动声色间秀了一把“恩爱”。
傅璟深深邃的眼眸与她对视,在那双清澈的眼中,他看到了强压的紧张,看到了不肯屈服的倔强,也看到了……无可挑剔的表演。
他揽着她腰的手臂微微收紧,将她更近地带入自己身侧,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肯定与保护。他看向傅鸿文,语气平淡却带着终结话题的力度:
“晚晚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傅鸿文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沉的算计。他干笑两声:“呵呵,看来是我老头子多虑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相处之道,很好,很好。”
合
又虚与委蛇地寒暄了几句,傅鸿文终于起身告辞。
顾言澈恭敬地送他出门。
客厅厚重的大门关上的瞬间,林晚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从傅璟深身边弹开,后退两步,与他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腰间那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灼热的印记,让她极不自在。
刚才那番“恩爱”表演,耗尽了她的心力。愤怒和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她不仅要被他研究,还要配合他应付这些令人作呕的家族争斗。
傅璟深站在原地,手臂还维持着方才揽着她的姿势,缓缓放下。他看着她瞬间竖起的防备和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反应很快。”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依旧是那副评估的语气,“你的情绪控制和应变能力,超出预期。”
林晚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多谢夸奖,傅先生。毕竟,这只是‘工作’。”
她特意加重了“工作”二字,转身欲走。
“等等。”傅璟深叫住她。
林晚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傅璟深的目光落在她纤细而挺直的脊背上,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线说道: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守住一方能让心灵宁静的天地’。”
他顿了顿。
“是真心话,还是……剧本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