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话时，言浅之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不过，宴茗秋并未急着回应。
他沉默片刻，这才答了句：
“如方才所言，我只是猜测。”
言浅之耷拉着眼皮，仍满脸狐疑的望向他，明显是还想追问。
于是，宴茗秋语气淡漠的张口，继续说了下去：
“从云太妃说出那些威胁的话时，我便明白了。”
“她……并不可靠。”
“即便她承诺过，只要我忠心耿耿，乖乖当陛下身边的一条狗，便会善待我的母亲。”
“可……对于这阴险狡诈的女人，何谈信任啊？”
“当日，我之所以应允……是因为，早已退无可退。”
“且这些年来，我忍辱负重，博的，也从来都不止是母亲的性命。”
更多的话，宴茗秋没再说下去。
但透过他的眼睛，言浅之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两个字——
野心。
所以，此刻她便明白了。
宴茗秋跟皇帝，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在旁人看来，他的忠心，是皇帝最大的底牌。
殊不知这张底牌，也是最大的变数。
既如此……
关于他的母亲，宴茗秋心中必定早有良策。
言浅之没再追问，而是继续将话题重新引回了‘事业线’上。
车内寂静一片，宴茗秋却还是安心的躺在言浅之的怀中。
闻着他身上的清香，他又开始觉得……好熟悉啊。
就在这时，驾车的小厮按照惯例，朝车里传来一句：
“主上，东市快到了~”
宴茗秋顿了顿，张口便回了句：
“天色已晚，就不去东市了。”
“转道，去太师府。”
小厮：“……”
隔着车帘，他疯狂翻着白眼，心里骂骂咧咧道：
‘靠！主上这不纯耍我吗！！！’
‘想多跟言小姐说话，直接让我把车停路边不就好了？？？’
‘现在倒好，一会儿东市，一会儿太师府的……’
‘这么远的距离，来回奔波……’
‘呜呜呜呜，精力再旺盛的牛马也是会累的呀！！！’
他正委委屈屈的嘀咕着呢，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轿帘，朝他递来了一锭银元宝。
小厮猛地瞪大眼睛：“！！！”
他生怕自家主上反悔，忙的接过了那个银元宝，搓搓干净后，便利落的塞进了衣服里！
还语气激动道：“多谢主上赏赐！！！”
经此一事，马车内的言浅之明显感觉到……
车速变快了。
还比来时平稳了不少。
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马车内仍旧一片寂静。
宴茗秋半撑着头，恢复了平常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不过，他的目光柔和了些许。
还时不时……就往言浅之那边撇去。
这样的气氛属实尴尬得有些诡异。
言浅之不习惯，也便想着，聊些什么事情转移话题。
很快，她就想到了淮南王好像根没废的事。
可……
如今这月黑风高的，两人在车内的距离又近在咫尺。
这般坦然的聊旁人的‘追追’，好像有些猥琐啊……
至于宴茗秋，他平时本就沉默寡言。
加上方才同言浅之说了那么久的话，现在……
也同样语塞。
谁都没想到，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下车。
小厮缓缓将车停靠在了太师府门前，本就急了一天的言思瑾早已经在外等候了。
言浅之顿了顿，她看了眼宴茗秋，确定他没什么话要交代后，才温声告别道：
“今日，多谢阿宴哥哥了，告辞。”
说完，她就站起身来，却没曾想，指尖才触碰到车帘呢。
另一只手，便被宴茗秋一把握住了。
言浅之不解的回头，那一瞬，她好像从男人的眸中，看出了几分焦急和慌张。
可还没等她开口问，宴茗秋已经从腰带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瓶，小心翼翼的塞进了她的掌心。
“这是，祛疤的舒痕胶。”
“我用过，效果很好。”
言浅之呆愣愣的接过，但很快，脸上就熟练的挂上一抹笑意。
“哦，多谢~”
说罢，宴茗秋才不紧不慢的松开了她的手。
原以为，这样便结束了。
言浅之并未多想，转身就掀开了轿帘。
结果一只脚才迈出马车，身后，便又传来宴茗秋清冷好听的声音。
“当皇后……一点也不好！”
言浅之满脑袋问号，似乎没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时，宴茗秋又坚定的补了两个字。
“真的。”
且，轿帘落下的那一瞬，言浅之又在宴茗秋的脸上，瞧见了那抹熟悉的浅粉……
这份不解，一直持续到了她回房。
言思瑾大抵知道今日妹妹已经很累了，所以，并未多追问什么。
安排好宵夜和汤泉后，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满眼怜爱的离开了。
房间重归于静，望着满桌的美食，言浅之仍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双手撑住下巴，双眸一片混沌，仍是没想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这下，俩系统也坐不住了。
小白坚定道：【浅浅，我觉得，宴茗秋在勾引你！！！】
大黑也随声附和：【没错！顶着一张狐媚子的脸，还说着那般暧昧不清的话……】
【咦，手段还挺高超~】
两个系统一拍即合，他们甚至觉得，宴茗秋之前的纯情模样都是装的！！！
实际上，他撩拨人的段位，或许还远在言浅之之上呢！
他们讨论得越来越火热，可，言浅之只是坚定的回了两个字：
【不会。】
大黑and小白：【哈？？？】
言浅之不屑的啧了一声，继续道：
【我也算是‘久经风月’的‘老手’了。】
【上辈子为了完成刺杀任务，什么形形色色的男人没见过啊？】
【难不成，还分不清谁是狐狸精，谁是小白兔了？】
【而且……】
想起方才在马车上，宴茗秋说的那些话，言浅之便更加笃定了。
宴茗秋跟自己是一种人。
对他们而言，情爱可以有，但……
永远都只是野心和报复的点缀。
宴茗秋沉寂多年，所图之事必定非同小可。
若这么早便耽于情爱，还轻易喜欢上，冷血阴暗，毒如蛇蝎的自己。
那……
在最后的权利战役里，他注定提前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