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穿过层叠的暖光时,饭香便顺着风缠了上来——不是单一种米香,是混着焦糖甜意的暖,像有人把刚蒸好的米饭拌进了熔糖里,连空气都沾着糯叽叽的甜。林晚捧着还留着余温的粗陶杯,往舷窗外望去,整片星禾田正浸在柔黄的光里,稻穗坠着半透明的谷粒,月光落在上面,竟泛着细碎的银光,风一吹就轻轻晃,落在田埂的青草上,化成点点亮星。
“到啦。”顾淮深的织网亮得柔,新字裹着饭香浮上来:“石灶温饭,等客来。”星舰落得轻,林晚刚听见远处传来的锅铲轻响,芽芽就踩着舷梯蹦了出去,小爪子上还沾着茶霜,一进星禾田就被饭香勾住,竟停下脚步抽了抽鼻子,像在寻香气的来源。
大星灵先飞进田埂,尾巴卷着颗星禾米,落在最老的那棵榕树上。那树干上刻着道道浅痕,每道痕旁都画着个小饭勺,最底下的一道还新,像是刚添上去没多久。林晚走过去时,正看见田埂中央的空地上,立着个青石老灶,灶上坐着口粗陶锅,锅盖缝里飘出的蒸汽不是白的,是带着米香的暖雾,绕着灶身转了圈,竟往她的方向飘了飘。
“小心脚下,星禾根滑。”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田埂后跑出来,手里攥着个竹编饭篮,篮沿上还沾着几粒星禾米。她的布裙上绣着小稻穗,腰间系着个旧围裙,围裙角磨出了毛边,和阿茶的茶篓一样透着亲切感。看见林晚,小姑娘笑出了小虎牙,眼里的光都沾着饭香:“是来寻口热饭的吧?刚焖好的星禾饭,就等菜好呢。”
顾淮深走到石灶边,指尖碰了碰锅沿。林晚凑过去看,发现灶台上也刻着记号——不是茶饼和茶勺,是小小的饭粒和菜碟,最顶上的那行字和茶炉的很像,刻着“饭等”,字旁边画着个冒着热气的陶锅,锅沿的蒸汽和此刻灶上的雾,连飘的弧度都一样。“是阿爷刻的。”小姑娘把饭篮放在灶边,指了指灶台,“我阿爷,每天都焖着星禾饭,说我爹娘去星港做生意,回来第一眼就能看见热饭。他说星禾米要焖足时辰才香,就像等归人,要用心才暖。”
林晚看见饭篮里还放着个旧木勺,勺柄上刻着个“禾”字,勺头有块浅疤,和阿茶的茶勺很像。小姑娘拿起木勺,指尖摸过疤印:“这是我小时候帮阿爷盛饭时摔的,那时候总把饭撒出来,阿爷却从不怪我,还说等我长大,就用这把勺给爹娘盛第一碗饭。”
话音刚落,石灶上的陶锅忽然“咕嘟”了声,锅盖缝里的暖雾猛地亮起来,化成道淡影——个穿着布衣的男人,背着行囊往石灶跑,手里牵着个笑盈盈的女人,喊着“阿爹!囡囡!我们回来啦!快尝尝带的星港糖!”淡影里的两人刚要掀开锅盖,影子却轻轻散了,只留饭香更浓,连稻穗上的亮星都晃得更急了。
“菜好啦!”一个穿灰布衫的阿爷从屋角走出来,手里端着个瓷盘,盘里盛着油亮的炒星蔬,香气混着饭香飘得更远。他的袖口沾着灶灰,脸上带着笑意,看见小姑娘,眼里的暖像要溢出来:“囡囡,你爹娘说今日到家,咱们的星禾饭刚好焖好,再拌上星港糖,肯定香。”
顾淮深走到阿爷身边,指了指灶台的“饭等”二字。阿爷笑着点头:“这是我刻的,每天焖饭时就刻一道,就盼着他们回来,能看见满灶的等。”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车轮声,一辆小光车从光雾里钻出来,车头上挂着个红布包,车旁的两人,正是淡影里的模样。
“阿爹!囡囡!”女人跳下车,快步往石灶跑,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的星港糖纸闪着光。男人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个食盒,笑着喊:“阿爷,我们带回了星港的蜜饯,正好配您的星禾饭!”小姑娘扑进女人怀里,阿爷掀开陶锅,米香瞬间涌出来,蒸腾的暖雾里,星禾米粒粒饱满,泛着莹润的光。
林晚站在石灶旁,忽然觉得掌心的茶香和眼前的饭香缠在了一起——是茶炉的柔,是石灶的暖,混在一起竟这般契合,像早就在等彼此。阿爷拿起旧木勺,盛起一碗星禾饭,拌上星港糖,递到林晚面前:“尝尝,这是我们星禾村的甜饭,每一粒都裹着等归的暖。”
林晚接过碗,饭香顺着喉咙滑下去,竟尝出了茶霜的柔,是之前沾在芽芽爪子上的茶香,此刻竟融在了饭里。顾淮深的织网又亮了,新字裹着暖雾浮上来:“星禾饭暖,下处有香。”远处的光雾里,又一片灯火亮起来,光里飘着果香,正往这边来。
芽芽蹦回林晚脚边,小爪子上沾了星禾米,蹭了蹭她的手。女人正帮阿爷摆碗筷,旧木勺在碗里轻轻拌,把饭香搅得满田都是,落在稻穗上,化成小小的香米粒。大星灵蹲在榕树枝上,尾巴卷着颗星禾米,朝他们弯了弯腰。
星舰缓缓升起时,林晚回头看石灶。阿爷、阿爹、阿娘和小姑娘正围着陶锅笑,旧木勺的光映在饭里,连暖雾都染了甜。饭香跟着风往上飘,缠在星舰的尾迹里,和之前的茶香混在一起,像在说:别急,下一处的灯火下,正晾着果干呢,等着呢。
光雾在身后慢慢淡去,前方的灯影却更亮了。林晚摸了摸碗里剩下的星禾米,忽然懂了——那些藏在星禾、暖饭里的等待,和茶炉的茶一样,从不是空等。是用饭香记着归期,用石灶守着温度,等每个回来的人,都能在老地方,捧一碗热的、甜的,像从来没分开过一样。而星舰的尾迹里,茶香和饭香正缠在一起,往更亮的灯影里去,那里还有新的暖,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