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乐居研发部的空气里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恐慌——工位上有一半是空的,剩下的人要么对着电脑刷招聘网站,要么聚在茶水间小声议论“谁又辞职了”。
林记民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张昊办公室门口,手指攥着一个银色U盘,指节泛白——他刚接到张昊的消息,让他把“社交电商项目技术文档最终版”拷贝到U盘里,说是“要给投资方看”,可打开文档的瞬间,他却愣住了。
文档里的每一个关键数据,都被改得面目全非。原本写着“半年补贴金额600万元”的表格,被改成了“半年营销投入600万元”;“用户12小时卸载率85%”的折线图,换成了“用户日活跃度85%”的柱状图;甚至连之前记录“数据造假日志”的附件,都被彻底删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新的“用户复购率分析”——里面写着“社交电商用户月复购率30%,远超行业平均水平”,可林记民清楚记得,实际复购率连2%都不到。
“这不是造假吗?”林记民心里发慌,他偷偷点开“文档修改记录”,发现所有改动都是今早凌晨做的,修改人标注的是“张昊”。他想起上周小吴说的“张经理在应聘高校教师”,突然明白过来——这些改头换面的文档,根本不是给投资方看的,是张昊要拿去当“教学案例”,把自己包装成“成功运营专家”。
林记民没敢声张,趁着张昊没注意,快速把原始文档(未修改版)复制到自己的U盘里,然后关掉电脑,抱着笔记本就往楼梯间跑——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建军,只有建军,会管这种“不该管的事”。
楼梯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应急灯透着微弱的绿光。林记民找到建军时,他正靠在墙上抽烟,脚下已经堆了两个烟蒂——昨晚王姐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拿到了数据,已经联系了其他商户,下周就提交起诉状,可建军心里却没半点轻松,他知道,张昊要是跑了,这些商户的损失更难追回。
“李总!”林记民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把U盘塞进建军手里,“张经理在改项目文档!他把所有坏数据都删了,补贴改营销投入,卸载率改活跃度,还加了假的复购率,很像是要给高校当‘教学案例’!我复制了原始文档,你看!”
建军掐灭烟,接过U盘,进入办公室,插进自己的电脑。点开原始文档,里面熟悉的真实数据映入眼帘——“补贴600万”“卸载率85%”“商户投诉12起”,再对比林记民手机里拍的“修改版文档”截图,一股怒火瞬间涌上心头。
“他这是要把烂摊子全扔给公司,自己带着假案例跑路!”建军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走,跟我去找他!”
两人快步回到创新开发部,直奔张昊的办公室。可走到门口才发现,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门把手上还挂着一个“外出办公”的牌子。林记民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建军试着拧了拧门把手,纹丝不动。
“张经理呢?”建军拉住路过的前台小姑娘,语气急切。
前台小姑娘怯生生地说:“张经理今天没来上班,早上给行政部发消息说‘家里有事,请假一周’,还让我们把他办公室的文件整理好,说是‘下周要带走’。”
“请假一周?带走文件?”建军心里一沉,他掏出手机,找到张昊的号码,按下拨号键。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他不死心,连续拨了三次,每次都是同样的提示。
他又打开微信,给张昊发消息:“立刻来公司,项目文档的事必须说清楚!”可消息发出去后,很快就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对方已拒收你的消息”。
“他把我拉黑了。”建军放下手机,心里像被一块石头砸中,又沉又疼。他看着锁着的办公室门,仿佛能看到里面张昊收拾东西的样子——那些曾经用来吹嘘“创新业务多厉害”的奖杯,那些记录着虚假数据的报表,现在都被他打包带走,变成他“成功履历”的一部分。
“不行,得找张总!”建军转身就往张总的办公室跑,林记民跟在后面。可张总办公室的门也关着,里面空无一人。行政部的主管刚好路过,被建军拦住:“张总呢?我有急事找他!”
“张总今早飞北京了,去见投资方,说是要‘争取最后机会’,下周才能回来。”行政主管叹了口气,“现在公司这样,张总也焦头烂额,你们要是没急事,等他回来再说吧。”
“等他回来,张昊都跑了!”建军想喊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行政主管只是个打工的,说了也没用。他松开手,看着行政主管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很无力。
林记民小声说:“李总,要不……咱们报警?张经理这算职务侵占吧,篡改公司文档,还想带走……”
“报警有用吗?”建军苦笑一声,“文档是他负责的,修改权限也是公司给的,他顶多算‘违规’,构不成犯罪。而且现在公司自身难保,张总说不定还指望他‘稳住高校那边的关系’,根本不会追究。”
他拿着林记民的U盘,走进空无一人的会议室。会议室里的投影幕布还没关,上面残留着上周“1元购活动战报”的痕迹——“单日GmV100万”的红色大字,此刻看起来像个笑话。建军把U盘插进会议室的电脑,打开原始文档和修改版文档,并排放在屏幕上。
左边是真实数据:补贴600万,卸载率85%,复购率1.8%,商户投诉12起;右边是修改后的数据:营销投入600万,活跃度85%,复购率30%,商户投诉0起。
“就这么把黑的说成白的,还敢去当老师?”建军看着屏幕,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讽刺和悲凉。他想起那些被拖欠补贴的商户,想起王姐快交不起房租的超市,想起小吴说的“张经理想拉我去当助教”——要是真让张昊去教学生,不知道又要误导多少年轻人,把“烧钱造假”当成“运营技巧”。
他掏出手机,给小吴发了条短信:“别信张昊的话,他改了项目文档,拿着假案例去应聘高校,你要是跟他走了,以后出了事,他第一个把你推出去。”
发完短信,建军关掉电脑,把U盘收好——这是目前唯一能证明“张昊造假”的证据,他得留着,万一以后商户起诉需要,或者公司追究责任,至少能还真相一个清白。
走出会议室,研发部里更冷清了——又有两个同事收拾好东西,背着包离开了,工位上只留下空荡荡的电脑和几张废纸。建军回到自己的工位,看着桌上的《物联网终端实战》样书,突然觉得很疲惫。
他一直以为,技术能解决问题,能守住底线,可现在才发现,在利益和私欲面前,有些人为了自保,连最基本的良知都能丢掉。张昊篡改的不只是文档,还有真相;他带走的不只是文件,还有本该承担的责任。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样书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建军伸手抚摸着书封面,心里慢慢有了一个决定:等张总回来,他就提交离职申请——这个充满谎言和推诿的地方,不值得他再坚守下去。他要带着自己的技术,带着这本写满真实经验的书,去帮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去做真正有价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