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的晨雾还没散,诗诗就背着小竹篓钻进茶园,指尖刚碰到茶树尖的嫩芽,露水就顺着指缝溜进袖口,凉得她直缩胳膊。“灵月姐姐!这芽头比去年的胖!”她举着片带露的茶叶晃,嫩芽上的绒毛看得清清楚楚,“是不是昨晚喝了月亮水?嫩得能掐出蜜来!”
灵月正在竹匾里摊晾新采的茶叶,翠绿的芽叶铺得匀匀的,像块镶了露珠的翡翠。“慢点掐,”她往诗诗嘴里塞了颗炒青豆,“去年你把老叶子都摘了回来,炒出来的茶苦得像药,白老泡了一口就直皱眉,说你采的是‘树叶子’。”诗诗嚼着青豆直点头,豆香混着茶香,“今年的青豆比去年的脆!是不是在茶树下长的?带着股清香味儿!”
苏砚在灶台前炒茶,铁锅烧得发红,他抓着茶叶来回翻拌,动作快得像在跳舞,茶叶的清香随着白汽冒出来,飘得满街都是。“李伯说谷雨茶得猛火快炒,”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今年的茶叶比去年的嫩,炒出来更鲜,等会儿沏上,保证比镇上茶馆的香。”诗诗跑过去要帮忙翻茶,结果手刚碰到锅沿就被烫得直蹦,引得苏砚直笑:“这锅脾气烈,得等它凉透了才让你碰,不然准给你留个‘茶叶印’。”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打的竹制茶筛,筛眼细得像筛面粉,竹篾编得光溜溜的。“给你们筛茶末用,”他把茶筛往桌上一放,“比去年的密实,碎末漏不下去,丫蛋还在筛边刻了片茶叶,说是能让茶香更浓。”丫蛋举着个陶罐跑进来:“诗诗姐姐,我娘腌的香椿!刚开封的,比去年的酸得正,配茶喝解腻!”
两个丫头蹲在茶筛旁挑茶梗,诗诗的指甲缝里全是茶绿,挑着挑着就把芽叶捏成了团,丫蛋则把茶梗摆成小房子,说是给茶叶精灵盖的家。书生背着画筒走进茶园时,晨雾刚散,阳光透过茶树缝洒下来,他赶紧掏出纸笔,画下这幕:诗诗举着捏成团的茶叶傻笑,丫蛋的茶梗房子歪歪扭扭,苏砚的炒茶锅冒白汽,灵月的茶匾铺着绿毯,远处的茶山在画纸上染了层青。
“这画得叫《谷雨采茶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春茶图》多了几分烟火气,你看诗诗鼻尖的汗珠,比茶露还亮。”诗诗伸手去抢画,结果带倒了茶筛,茶叶撒得满地都是,像铺了层碎翡翠,引得采茶的阿婆直笑:“这丫头给土地爷送新茶呢!明年准能长出更好的芽!”
张婶的茶点摊摆在茶园边,刚烤的芝麻酥饼摞得像小山,咬一口掉渣,配着新茶喝正好。“来块酥饼配茶!”她往诗诗手里塞了块,“今年的芝麻是新收的,比去年的香,跟谷雨茶最搭。”诗诗嚼着饼就着茶水咽,酥香混着茶香,说比去年的多了股山的清:“张婶,明年往饼里加茶叶末!香得能把茶杯都染醉!”
王掌柜摇着扇子来送新做的紫砂壶,壶身上刻着“一叶知春”,壶盖合得严严实实,倒过来都不漏水。“给灵月姑娘沏茶用,”他把紫砂壶往茶盘上放,“这壶比去年的养得好,泡出来的茶更醇厚,还聚香。”诗诗抢过紫砂壶往里面装茶叶,结果装太满,壶盖盖不上,茶叶撒了满身,引得大家直笑:“这哪是沏茶,是给茶壶穿了件绿衣裳。”
白老坐在茶园的石凳上,手里捧着杯新沏的谷雨茶,茶汤绿得像春水,他眯着眼抿了口,半天没说话。“明前茶贵,雨前茶鲜,”最后他慢悠悠地开口,“年轻时在茶山上当伙计,谷雨天采茶采得脚底板起泡,哪像现在,坐着品茶看孩子们闹,这日子,淡得像茶,却余味悠长。”
夕阳把茶园染成金绿色时,我们坐在竹棚下分饮新茶,茶杯里的芽叶慢慢舒展,像在水里开了花。诗诗突然指着天边的晚霞说:“那朵云像片大茶叶!肯定是老天爷给咱们的谷雨礼!今年的茶叶准能卖个好价钱!”
“先等你把今天撒的茶叶捡回来再说,”灵月笑着拍她的背,“去年你把炒好的茶叶撒进鸡窝,说给鸡喝了能下香蛋,结果鸡拉的屎都带着茶味。”
大家都笑了,笑声混着茶香,在晚风里飘得很远。茶罐里的新茶还在散发着清香,像在储存一整个春天的鲜。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谷雨的茶芽里,在这润着新芽的晨露里,又添了新的一笔。
毕竟,只要这茶树还在长,这新茶还在采,我们还在这镇子上,这江湖的春味,就永远沏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