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风刚刮过山头,镇子就被镀上了层金。诗诗举着串红辣椒往屋檐下挂,辣椒串晃得像条小火龙,她踮脚够着房梁,辫子梢扫过晒匾里的玉米,金粒“哗啦啦”掉了满地。“灵月姐姐!这辣椒比去年的红!”她举着辣椒串直跺脚,“挂得高些,让南来北往的鸟都看看,咱们镇子的秋天有多热闹!”
灵月正在院子里翻晒板栗,竹匾里的板栗壳油亮亮的,像撒了把褐珍珠。“慢点折腾,”她往诗诗手里塞了颗炒栗子,“去年你挂辣椒把梯子蹬翻了,摔得屁股青了半周,今年还敢往房梁上蹿。”诗诗剥开栗子往嘴里塞,栗仁粉得像沙,甜得她眯起眼:“比去年的面!是不是给板栗树喂了糖?”
苏砚在后山摘柿子,竹篮里的柿子红得像灯笼,他专挑熟透的摘,指尖沾着柿霜,黏得能拉丝。“李伯说立秋摘的柿子最甜,”他往竹篮里铺了层软草,“今年的柿子结得密,比去年多摘了两篮,够做三缸柿饼。”诗诗跑过来抢着提篮,结果脚下一滑,柿子滚得满山都是,像撒了把会滚的红宝石,引得苏砚直笑:“这下好了,给山神爷送了盘水果拼盘。”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帮忙晒花生,丫蛋捧着个铁皮簸箕,把花生摊得匀匀的,壳上的泥土被她拍得干干净净。“诗诗姐姐,你看我晒的花生,”她举着颗饱满的花生晃,“比去年的大,我爹说这叫‘立秋花生赛核桃’!”铁手张则在给晒谷场的木架加固,锤子敲得“咚咚”响,“今年的谷子收得多,架子得结实,去年就塌了回,洒了半袋小米。”
两个丫头蹲在晒匾旁数玉米,诗诗的手指在玉米粒上划来划去,丫蛋则把花生壳堆成小山,说是给蚂蚁盖粮仓。书生背着画筒路过,赶紧掏出纸笔,画下这幕:诗诗趴在玉米匾上数粒,丫蛋的花生壳山旁爬着只七星瓢虫,苏砚的柿子篮滚出颗红果,灵月的板栗匾旁落了片柿叶,秋风把画纸吹得“哗啦啦”响,像在唱丰收的歌。
“这画得叫《立秋晒秋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谷熟图》热闹,你看诗诗鼻尖沾的玉米粉,比灶台上的面粉还白。”诗诗伸手去抢画,结果带倒了花生簸箕,花生撒得满地都是,引得蚂蚁“黑压压”赶来搬家。
张婶的南瓜饼摊摆在晒谷场边,新烙的南瓜饼金黄金黄的,咬一口能拉出南瓜丝。“来块热饼嘞!”她往诗诗手里塞了块,“立秋吃南瓜,来年不腰痛,这南瓜是苏砚新摘的,比去年的面,甜得能当糖吃。”诗诗咬着饼去捡花生,饼渣掉在衣襟上,像缀了些小金片。
王掌柜摇着扇子来送新做的布口袋,粗麻布上印着谷穗图案,装粮食不撒粒。“给灵月姑娘装板栗用,”他把口袋递过去,“这布比去年的厚实,装得再多也撑不破,还透气,粮食不容易发霉。”灵月接过口袋往里面装板栗,诗诗突然喊:“像只大刺猬!刺都是圆的!”
白老坐在晒谷场的草垛旁,手里转着颗老南瓜,瓜皮上的纹路像幅地图。“立秋晒秋,晒的是丰收,藏的是希望,”他慢悠悠地说,“年轻时在江南晒秋,家家户户屋顶五颜六色,辣椒红、玉米黄、柿子橙,哪像现在,咱们这镇子的秋,晒得更实在,吃进嘴里甜,揣在心里暖。”
夕阳把晒谷场染成金红色时,我们坐在草垛旁分食炒栗子,栗壳剥得满地都是,像铺了层碎玛瑙。诗诗突然指着天边的晚霞说:“那朵云像串糖葫芦!肯定是老天爷给咱们的立秋礼!”
“先等你把今天撒的花生捡回来再说,”灵月笑着拍她的背,“去年你撒的黄豆,今年长出片豆苗,倒成了书生哥哥画里的景致。”
大家都笑了,笑声在谷堆间荡开,惊起几只晚归的麻雀。空气中弥漫着玉米的香和板栗的甜,像杯醇厚的酒。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立秋的金风里,在这染满丰登的喜悦里,又添了新的一笔。
毕竟,只要这玉米还在晒,这柿子还在摘,我们还在这镇子上,这江湖的丰收,就永远晒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