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雨,下得缠缠绵绵。镇子像被浸在淡绿色的水里,柳条抽出的新叶沾着水珠,葡萄架的嫩芽裹着湿意,连泥土都透着股甜腥气。诗诗蹲在草莓暖棚前,看着棚膜上的雨珠滚成串,突然指着棚里喊:“灵月姐姐!第一朵草莓花开了!白生生的像小裙子!”
灵月拎着竹篮刚从菜地里回来,篮子里的荠菜带着泥,沾着雨珠,绿得发亮。“等结果了,第一个给你摘,”她笑着擦掉诗诗鼻尖的泥点,“不过得先帮我把荠菜择了,张婶说要用新采的荠菜包馄饨,比去年的鲜。”
诗诗噘着嘴择菜,手指被菜汁染得发绿:“去年的荠菜馄饨我吃了八碗,今年要吃十碗!”灵月敲她的手背:“小心撑得像暖棚里的草莓,圆滚滚的跑不动。”
苏砚在后山挖春笋,春雨把山路润得滑溜溜的,他踩着泥坑深一脚浅一脚,竹篓里的春笋却越来越满,带着褐色笋壳,像群胖乎乎的娃娃。李伯拄着锄头跟在后面,时不时指点:“这边的笋长得深,得顺着裂缝挖,不然容易劈坏。”他去年教苏砚挖笋时,苏砚一锄头下去把笋劈成了两半,今年却挖得又快又完整。
“这些笋够做三道菜了,”苏砚擦着额头的雨水,“炒肉片、炖排骨、做腌笃鲜,保证比去年的花样多。”李伯笑着点头:“再留几棵小的,让它接着长,明年又是一茬好笋。”
铁手张的铁匠铺今天没开火,他带着丫蛋在院子里修农具。丫蛋拿着小锤子敲锄头的木柄,雨丝落在她的羊角辫上,像挂了串小珍珠。“诗诗姐姐说雨后的泥土最适合种土豆,”她抬头喊,“爷爷,我们打完这把锄头,去帮诗诗姐姐种土豆吧!”
铁手张正在给镰刀磨刃,火星子混着雨水溅起来,像星星落在水里。“等修完这几件,”他擦了擦手上的油,“去年你诗诗姐姐把土豆种反了,芽眼朝下,结果只长叶子不长薯,今年得盯着她点。”
书生背着画筒在雨里写生,画了张《春雨农耕图》:苏砚挖笋的背影,灵月择菜的侧脸,铁手张修农具的姿态,还有诗诗蹲在暖棚边看花的憨样,雨丝在画纸上晕开淡淡的水痕,倒添了几分朦胧美。“这画得等干透了再装裱,”他小心翼翼地收画,“比去年的《春溪图》多了几分烟火气。”
傍晚的雨小了些,镇上的阿婆们聚在打谷场,手里拿着针线纳鞋底。新收的麻线浸过桐油,又软又结实,灵月也凑过去帮忙,她纳的针脚又密又匀,像机器扎的。诗诗学着纳,结果线缠成了一团,引得阿婆们直笑:“丫头别急,这活得像春雨似的,慢慢润才行。”
王掌柜披着蓑衣来送新布,是刚从苏州府进的春绸,淡绿色的料子上绣着雨打芭蕉的图案。“给灵月姑娘做件新褂子,”他把布递过去,“雨后穿正好,清爽得很,比去年的竹布还透气。”
白老坐在谷堆旁的草棚下,听着雨声和纳鞋底的“嗒嗒”声,手里的旱烟袋冒着青烟。“春雨贵如油,”他慢悠悠地说,“下透了,今年的庄稼就有盼头,就像咱这日子,得经点风雨,才更踏实。”
雨停时,天边挂起道彩虹,把镇子染成了七彩色。诗诗和丫蛋跑到溪边踩水,溅起的水花映着彩虹,像撒了把彩色的珠子。我们坐在草棚下,看着彩虹,闻着泥土的清香,手里的荠菜还带着湿意。
灵月轻声说:“这雨过后,草莓该长得更快了。”
苏砚点头:“明天我去给暖棚松松土,让根也透透气。”
或许江湖的生机,从来不在风调雨顺里,而在这春雨滋润的希望里,在这街坊们的相守里,在这热热闹闹的烟火气里。就像这雨后的彩虹,经历过风雨,才更绚烂。
我们的故事,就在这春分的雨里,在这新绿的希望里,又添了新的一笔。毕竟,只要这雨还在下,这地还在种,我们还在这镇子上,这江湖的新篇,就永远写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