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一过,镇上的池塘就热闹起来。荷叶铺得满满当当,像块绿莹莹的大玉盘,粉白的荷花躲在叶缝里,半开半合的,像诗诗藏在身后的笑靥。她蹲在塘边,伸手要摘莲蓬,被灵月一把拉住:“刚结的莲子还嫩着呢,等饱满了再摘,现在摘了可惜。”
“可是它晃来晃去的,像在跟我招手,”诗诗噘着嘴,手指在荷叶上戳来戳去,水珠在叶面上滚来滚去,像颗颗圆滚滚的珍珠,“你看这水珠,比苏砚哥哥的玻璃弹珠还亮!”
灵月笑着摘了片大荷叶,给她戴在头上:“这是天然的凉帽,比布做的凉快。”诗诗顶着荷叶转圈圈,裙摆扫过塘边的青草,惊起几只蜻蜓,绕着荷花飞,倒像幅活的《荷塘蜻蜓图》。
苏砚在葡萄架下搭了个竹棚,上面爬满了丝瓜藤,绿叶子遮出片浓荫。他搬来张竹床,铺着凉席,刚洒过井水,凉丝丝的。“张婶说中午热得很,在这儿歇晌最舒服,”他擦着汗,“等丝瓜结了,炒着吃、做汤喝都鲜。”
诗诗一头扎进竹棚,往竹床上一躺,嘴里喊着“凉快”,脚丫子却还在外面晃悠,差点踢翻苏砚刚切好的西瓜。“慢点慢点,”苏砚把西瓜往她跟前推了推,“刚从井里捞出来的,冰得很,小心肚子疼。”
铁手张的铁匠铺午后歇业,他带着丫蛋来串门,手里拎着个铁皮做的小水桶。“给丫头做的,”他把水桶递给诗诗,“去塘边打水玩,比陶桶结实,摔八回都没事。”丫蛋抢过水桶就往塘边跑,铁皮桶“哐当哐当”响,像在敲小鼓。
两个丫头在塘边打水仗,铁皮桶碰得“砰砰”响,水花溅得满身都是,倒比吃了冰西瓜还凉快。书生背着画板路过,赶紧掏出纸笔,把这场景画了下来——诗诗举着荷叶挡水,丫蛋拎着铁皮桶冲锋,荷叶上的水珠滚落在画上,倒添了几分水汽。
“这画得叫《荷塘水战图》,”书生举着画笑,“比我画的荷花还热闹。”
傍晚的风带着荷香,吹得人心里舒坦。张婶的馄饨摊摆在塘边的老槐树下,汤锅里飘着白汽,她给每个碗里都加了片荷叶,说是清热解暑。“尝尝这荷叶馄饨,”她笑着吆喝,“荷香混着肉香,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王掌柜摇着蒲扇来吃馄饨,手里还拿着块新做的夏布,淡青色的,上面印着荷花纹。“给灵月姑娘做件新衣裳,”他把布递过去,“这布透气,天再热穿着也舒坦。”
白老坐在槐树下,摇着蒲扇听大家说笑,手里的旱烟袋半天没抽一口。“想当年在南方办案,夏天热得能把人烤化,”他慢悠悠地说,“哪有现在惬意,有荷风,有凉棚,还有荷叶馄饨,这日子,比神仙还舒坦。”
月亮升起来时,荷塘里的青蛙开始“呱呱”叫,像在唱夜曲。诗诗和丫蛋躺在竹棚下的竹床上,数着天上的星星,数着数着就打起了小呼噜,嘴角还沾着西瓜汁。我们坐在塘边,听着蛙鸣,闻着荷香,手里的荷叶还留着淡淡的清香。
灵月轻声说:“这夏天,好像比去年更凉快些。”
苏砚点头:“是心里踏实,所以不觉得热了。”
或许江湖的清凉,从来不在冰西瓜和凉棚里,而在这荷塘边的笑语里,在这街坊们的牵挂里,在这热热闹闹的烟火气里。就像这荷叶,看着普通,却能挡雨遮阳,还能给馄饨添份清香。
我们的故事,就在这荷风里,在这夏夜的清凉里,慢慢往下走。毕竟,这有荷香的甜,有晚风的凉,有一群人守着夏夜慢慢聊的江湖,才刚尝到最惬意的滋味呢。而这样的滋味,会在每个夏天,悄悄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