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诗诗裹着灵月新做的棉袄,缩着脖子帮张婶挂灯笼,红绸子在风里飘得欢快,她却盯着张婶手里的糖瓜直咽口水:“张婶,啥时候能吃灶糖啊?我听说吃了灶糖,灶王爷就不会在玉帝面前说咱坏话了。”
张婶笑着敲她的脑袋:“小馋猫,得等祭了灶王爷才行。去,把这副春联给王掌柜送去,让他贴布庄门上,喜庆!”
诗诗接过春联,字是书生写的,笔力遒劲,上联是“生意兴隆通四海”,下联是“财源广进达三江”,横批“万事如意”。她拎着春联往布庄跑,路过铁匠铺,铁手张正给伙计们分年礼——每人一把新打的剪刀,说是让家里婆娘做针线活顺手。
“张爷爷,给我也来一把!”诗诗踮着脚喊。
铁手张扔过来一把小巧的剪刀,银亮的刀刃闪着光:“给你剪窗花用,别拿去撬草莓棚的锁。”
诗诗吐吐舌头,去年她为了偷摘没熟的草莓,真用剪刀撬过暖棚的锁,被灵月好一顿训。
王掌柜的布庄里,伙计们正忙着挂年画,有胖娃娃抱鲤鱼的,有财神爷笑眯眯的,把屋子衬得红彤彤的。见诗诗送来春联,王掌柜赶紧找浆糊:“来得正好!我这就贴上,沾沾喜气!”他还塞给诗诗一块云片糕,“刚从苏州府进的,甜糯得很。”
回院子的路上,诗诗嘴里叼着云片糕,手里晃着小剪刀,看谁都笑眯眯的。镇上的年味儿越来越浓了:李伯的鞋摊前摆上了新做的棉鞋,鞋面上绣着福字;卖菜的阿婆筐里多了翠绿的蒜苗和鲜红的辣椒,说是年夜饭少不了;连河边的乌篷船,都系上了红绸带,像穿着新衣裳的姑娘。
灵月正在厨房里蒸年糕,糯米的香气飘满了院子。她做了两种,一种白的蘸白糖,一种黄的裹豆沙,都是诗诗爱吃的。苏砚则在打扫院子,把石榴树下的落叶扫成一堆,准备烧火用。
“苏砚哥哥,书生大哥说要画《过年图》,让咱们都去打谷场集合呢!”诗诗跑进来喊。
“等我把这筐年糕送给张婶,咱们就去。”灵月用布把刚出锅的年糕包好,白胖的年糕冒着热气,像块巨大的白玉。
打谷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王掌柜带着伙计们搭了个戏台,说要请戏班来唱三天;铁手张指挥着后生们劈柴火,堆得像座小山,说是要在除夕夜烧旺火;张婶和几个阿婆正在剪窗花,红纸上的福字、喜鹊、胖娃娃,剪得活灵活现。
书生支起画板,让大家各干各的,他好捕捉最自然的画面。诗诗和丫蛋抢着帮阿婆们递红纸,结果把剪好的窗花弄混了,急得直跺脚,反倒逗得大家直笑。
白老坐在草垛上,看着热闹的场面,手里的旱烟袋冒着青烟。“以前总觉得,过年得穿新衣、放鞭炮才叫热闹,”他慢悠悠地说,“现在才明白,看着街坊们凑在一起忙年,比啥都热闹。”
苏砚给白老递过去块年糕:“您尝尝,灵月刚做的,甜糯得很。”
白老咬了一口,眯着眼睛点头:“跟我小时候吃的一个味儿。那时候家里穷,一年就盼着这口年糕,现在日子好了,天天都能吃,反倒更想念这种凑在一起的热乎劲儿。”
夕阳把打谷场染成金红色,戏班的锣鼓声远远传来,和着大家的笑声、说话声,像首欢快的歌。书生的画纸上,已经有了忙碌的人影、飘扬的红绸、堆成小山的柴火,还有远处炊烟袅袅的镇子。
“这画要画成卷轴,”书生擦了擦汗,“等过了年,咱们把它挂在祠堂里,让后人看看,咱这镇子的年,过得有多热闹。”
诗诗凑过去,指着画角说:“给我画个举着糖葫芦的小人!”
“没问题,”书生笑着下笔,“再给你画个胖娃娃,跟年糕上的一样。”
回家的路上,月亮已经升起来了。诗诗哼着刚学的戏文,手里还攥着阿婆送的窗花。灵月说,明天要教她包饺子,包成元宝的样子,说是能招财进宝。
院子里的红灯笼亮了,映着白雪(如果下了雪的话),格外喜庆。我们坐在屋里,吃着年糕,听着远处的锣鼓声,心里都暖暖的。
或许江湖的团圆,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相聚,而是年关将近时,街坊们一起扫院子、蒸年糕、剪窗花的琐碎;是看着红灯笼亮起来,听着戏班的锣鼓响起来,知道身边的人都在,日子踏实安稳。
年味儿在烟火里慢慢酿,像灵月蒸的年糕,甜糯、温暖,带着说不尽的暖意。而我们的江湖,就在这年味儿里,藏着最踏实的团圆。毕竟,这热热闹闹的年,才是江湖最让人惦记的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