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见杜荷上殿,心中微微一怔。杜荷中榜之事,他早有耳闻,当时还暗自感叹秦川果然有本事,竟能让一块朽木也发了芽。
谁料,这次杜荷中榜,竟是李承乾布局的一环!
“杜荷,这告发信,可是你亲笔所书?”李世民沉声问道,声音如刀。
杜荷躬身行礼,抬头目光坚定
“陛下,正是臣所写!而且,这两日臣又有新发现,还请陛下允臣,当殿揭发!”
李世民挑了挑眉,手中那封信的分量,已足以让李通云人头落地,再有新发现,似乎也无关大局。但杜荷目光如炬,字字铿锵,他还是点了点头。
“说,朕听着!”
杜荷回身对李承乾微微示意,太子挥手,宫人抬来一只木箱。
箱盖一开,里面是厚厚的文书。
杜荷抱起一摞,环视殿上群臣,步履稳如山。目光锁定吏部侍郎
“齐侍郎,去年四月,你以为吏部添置桌椅之名,在户部支取一千贯,可有此事?”
齐侍郎脸色骤变,心中一惊,这一千贯可是能买好多桌椅,他自然没买,全部中饱私囊了!他吓的忙摇头否认:“绝无此事!”
杜荷冷哼一声,抬手如刀——“乙册,第十五页!”
李世民伸手,宫人翻开账册呈上。李世民一目而过,点头如判官落笔:“确有此事!”
杜荷不再废话,将一封催缴文书重重递到齐侍郎手中。
“半月内,归还一千贯!”
话音未落,他转身,直逼右相杜如晦——自己的父亲!
“右相,去年九月,户部收粮时,您取走二十石粟米,至今未还,可有此事?”
杜如晦愣住,没想到连这点东西都能翻出来。
“丙册,第十页!”杜荷声音如雷。
李世民接过账册一看,沉声道:“确有此事!”
杜荷目光坚定,“此事我已补上,父亲可免亲还!”语毕,不再看他一眼。
随即,他一步一人,声声如战鼓——
“杨尚书,六月支取八百贯,筹备祭河大典,然大典未行!丁册第三页!”
“李大人,二月支取一百贯,无缘无由!甲册第十二页!”
“张大人,十月截留户部粮八百石,至今未还!乙册第二页!”
……
杜荷步步逼近,催缴文书一封接一封,宛如利剑连环出鞘。
大殿上五品以上的重臣,竟有六成之多,脸色铁青、手中捏着那封让他们无地自容的文书。
就连魏征,也接到一封三贯钱的催缴文书。
整个大殿,如雷霆滚过。
杜荷最后对着李世民一拱手,高声道:“陛下!去年七月,您为太上皇筹备生辰宴,于户部支取三千贯,但宴未举行!甲册第十七页!”
话音刚落,大殿炸响。
“荷儿!你大胆——!”杜如晦一声怒喝,宛如惊雷。
可杜荷背脊笔直,目光燃烧如火,丝毫不退。
“父亲,您看看,到底是谁大胆?这是户部,这是国库,是百姓辛苦上缴的钱粮!难道不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吗?为何反而都进了各位大人的腰包?”
杜如晦想说——这就是现实。可此刻,他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能说出口。面对少年的热血,他怎么忍心亲手浇灭?
然而,杜荷并未停下,他一步步走到父亲面前,直视着他:
“孩儿明白,这就是现实。但父亲,这本不该如此,更不能如此!我们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登上这朝堂,不就是为了替百姓请命,为苍生求活吗?我等为官,受万民供养,难道不该先天下之忧而忧吗?为何反而要盯着百姓的钱财不放?”
这番话,声声恳切,却也句句如鞭,抽得满朝士大夫颜面无存。
话罢,他丝毫不顾四周一片难看的脸色,转身回到殿中,双手托起一封催缴文书,郑重呈上:“陛下,还请限期内,归还户部三千贯!”
李世民没想到,这杜荷比魏征还敢言——魏征不过骂他一人,这杜荷倒好,敢当众骂满朝文武。李世民挥手示意宫人接过文书。
“杜书令,朕定会如期奉还。”
“陛下圣明!”杜荷恭敬叩拜。
“平身吧。”
李世民正打算趁机退朝,将李通云的事暂时压下,不料杜荷再次上前,深深一拜:“陛下,微臣,还有事要奏!”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说。”
杜荷从袖中取出一卷长疏,轻轻一抖,奏书垂落至地,声如洪钟:
“臣劾户部尚书李通云百款大罪!”
满朝文武齐齐变色。大罪十条已是灭顶之灾,这一口气百条,简直闻所未闻!
杜荷不理众人目光,昂首开口——
“罪一,江南水灾,拨款二十万贯,实际发放不足三成,其余尽入私囊,依唐律流放岭南!
“罪二,挪用户部铜钱五十万贯,藏于私宅地窖,账目造假以掩耳目,依唐律流放岭南!”
“罪三,为邀功谎报新垦良田万亩,实则强征民田充数,依唐律罢官罚钱!”
……
每一条罪名都钉在《唐律》上,字字如铁钉落地,震得群臣心头发麻。
有人不由得把目光转向魏征——去年魏征对付长乐公主时,正是这套手法。难道背后是他在运筹?
魏征自己也一脸懵然:这事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李承乾看着殿中情势,不由暗笑——罪状是妹妹李丽质亲手编写交给他的,没想到还有这个效果。
杜荷一口气念完百条罪状,将奏疏高举呈上。
李世民接过,沉吟片刻,缓声道:“诸位爱卿,此事当如何处置?”
满朝文武默然无声——谁都清楚,李世民绝不会真动李通云,所以没人愿跳出来做这个得罪人的出头鸟。
李世民看着眉头紧锁的李承乾,心中暗叹:太子想在朝堂搅动风云,还是太早了,没有根基,根本立不住脚。
就在这僵持的气氛中,杜荷再度上前一步,对着满朝文武一拱手,朗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