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下的震动停止了，裂缝边缘的寒气凝成细霜，悄然落在楚昭的手背上。他未曾移动，指尖仍紧扣着那块改装过的磁暴导弹残件，耳边风雪再度翻卷，却压不住心底汹涌而来的讯息。
“杀我。”
那两个字仍在脑海中回荡。不是哀求，而是命令——来自嬴无忌，那个被神魔寄生三百年的帝王。
萧沉月立于他身侧，左手握剑，右肩的血迹已结上一层薄冰。她凝视着半空中悬浮的晶化之手，声音极轻：“它还没走。”
楚昭点头。那只手依旧高举，掌心最后一块玉玺残核正缓缓发烫，表面黑气如丝线缠绕，却不散去。
他忽然抬手，将手中的残件贴回墨玉扳指下方。蓝光一闪，系统界面浮现：【检测到高危因果信号，建议立即撤离】。
他未予理会，反手从脚边拾起一段断裂的机甲臂甲。金属外壳焦黑，内部线路裸露，正是方才龙魂机甲崩解时掉落的残骸。他动作利落，拆下音频传导模块，又从干扰器上取下能量增幅器，手指飞快拼接组装。
“你还记得那段话吗？”他问。
萧沉月转头望向他。
“三百年前，你在星轨刻下的指令。”楚昭一边组装，一边说道，“再念一遍。”
萧沉月沉默片刻，闭上双眼。指尖轻触眉心的朱砂剑痕，仿佛在唤醒沉睡已久的记忆。再睁眼时，目光已变——不再只是此刻的女战神，更似穿越时空而来的古老科研者。
她启唇，声线清冷，每个音节都如刀锋划过石碑：
“若我遗忘，请以剑意唤醒。”
风雪骤然停滞。
楚昭按下装置开关，声波经增幅器扩散而出，撞向空中盘旋的黑气。那团黑雾猛然一颤，随即扭曲变形，在虚空中凝聚出四个古字——
帝剑断因
楚昭瞳孔微缩。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诅咒。是求救。和先前那一声“杀我”一样，源自同一意志。
他抬头望向那只晶化之手。五指微曲，掌心玉核温度持续升高，黑气竟开始被缓缓吸入皮肤纹理之中。
“他在吸收。”萧沉月低声道。
“不是吸收。”楚昭紧盯那团黑气，“是在镇压。”
话音未落，地面再度震颤。裂缝深处传来沉重的摩擦声，仿佛有巨物正奋力挣脱束缚。那只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天，像是在承接某种力量。
玉核越来越亮，黑气被拉成细丝，尽数钻入晶化的肌肤。每吸收一分，皇城上空的空间便愈发扭曲，远处宫墙接连崩塌，砖石尚未落地便化为齑粉。
“他在对抗。”楚昭紧握手中装置，“但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
萧沉月望着那道手影，忽然开口：“他不是容器。”
“什么？”
“神魔残魂……并非寄生在他体内。”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他是封印本身。玉玺是锁，他的肉身是桩。”
楚昭心头一震，豁然醒悟。三百年前，嬴无忌自愿被神魔侵蚀，并非为了获取力量，而是要成为镇压之柱。他以己身困住残魂，用帝王经炼化怨念，日复一日，直至全身晶化。
如今，封印松动，残魂外溢，他拼尽最后意志，向外界发出信号——
杀了我，才能彻底终结它。
楚昭低头看向手中的扩音装置，残件外壳已然发烫，能量读数逼近临界。他知道这东西撑不了多久，但足够了。
“再来一次。”他说，“把完整的指令传出去。”
萧沉月闭眼，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她不再只念一句，而是将整段混沌代码转化为声波，从口中诵出。音节错落，节奏诡谲，宛如某种远古的编程语言。
楚昭启动装置。
声波被放大，层层叠叠，在天地间形成环形共振。空气震荡，裂缝边缘的冰层寸寸炸裂。那四个字“帝剑断因”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如同烙印刻入虚空。
晶化之手猛然一颤，五指骤然收紧，掌心玉核爆发出刺目强光。黑气被强行抽回，整只手掌开始龟裂，裂纹中渗出暗红光芒。
它在回应。
楚昭凝视那道手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嬴无忌无法言语，无法行动，但他能听懂。他一直在等这个信号。
“他需要一把剑。”楚昭低声说，“能斩断因果的剑。”
萧沉月睁开眼：“帝道之剑。”
“对。”楚昭握紧扳指，“但我们现在没有。”
“可信号已经传出去了。”萧沉月望向天际裂隙，“总会有人听见。”
两人同时抬头。
裂隙深处，能量波动加剧，一道模糊人影正在凝聚。既非神魔，也非贪狼卫，而是一个人形剪影。脚步尚未踏出，气息却已压迫得人呼吸困难。
楚昭不动。他将扩音装置调至最大功率，最后一格能源闪烁红光。他知道这东西用完即毁，但必须再试一次。
他将萧沉月刚才的声波录进核心芯片，设定循环播放，随后将装置插入地面裂缝边缘的金属残梁中。
嗡——
声波再次扩散，携着“帝剑断因”的指令，穿透空间壁垒。
晶化之手缓缓抬起，掌心对外，直指天际裂隙，仿佛在阻挡什么。
玉核彻底融化，只剩一点核心悬浮于掌心，光芒微弱却稳定。那只手开始下沉，似已完成使命，准备退回地底。
“不能让他走。”萧沉月向前一步。
“等等。”楚昭伸手拦住她，“他在等。”
等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
天际裂隙中，那人影终于迈出第一步。
靴底踏碎虚空，发出一声脆响。
楚昭瞳孔骤缩。
那人一袭素白长袍，面容清俊，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他一步步走来，脚下无裂痕，亦无能量波动，仿佛本就属于这片天地。
他看向楚昭，目光平静。
“好久不见。”
楚昭未语。右手缓缓移向墨玉扳指，指节绷紧。
那人轻笑一声，抬手之间，掌心浮现出一块虚幻玉玺的投影，形状与方才融化的那块一般无二。
“你说要杀他。”那人淡淡开口，“可你真的知道，他在保护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