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原地，快速整理了下思绪。
这个老赵是开船的，就是我这艘船，也是老张找来的……
但我基本可以确定老张是哥哥那边的人，他是个好人，所以他并不知道老赵是林妍组织上的人。
老赵的脚步声从驾驶舱传来，我下意识用袖口擦掉小七嘴边的血迹。
“雷达坏了！”他踹开舱门，胡子茬上还挂着酸雨腐蚀的黑点，“你他妈养的瘟猫......”
我侧身挡住小七：“是酸雨侵蚀的电路。”
“放屁！”他一把扯过小七的后颈皮，“这畜生刚才......”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我们同时转头看向雷达屏幕：本该雪花一片的显示屏上，几滴蓝色血珠顺着荧光纹路蜿蜒，最后停在经纬度坐标“117.7°E”的位置。
老赵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数字太熟悉了，哥哥失踪前最后通讯记录的坐标，小数点后也是这个该死的“7
”。
“我去甲板看看。”
老赵松开手，转身时后颈的tS-7纹身被汗浸得发亮。
他摸裤袋的动作太明显了，我敢担保那里面绝对藏着通讯器。
等脚步声远去，我立刻扑向储物箱。
三天前老张偷偷塞给我的防水袋里，有半瓶工业酒精和......
“喵！”
小七忽然叫起来，爪子勾住我的毛衣。顺着它的视线看去，东南方的海平线上，一群信天翁正以不自然的直角轨迹急转。
在现在的情形下，我需要保持绝对的冷静。我还有生病不知现状的父亲，善良的母亲，和我消失的亲哥哥。我要见到他们，在末日真正来临前，我们一定要一家团聚。
这是此刻的我生出的信念，这个信念在将来的无数个脆弱的时刻警醒过我。
“每100米约惊飞15只鸟。”我默念着末日论坛上看过的追踪艇识别方法，“三、二、一......”
第二群海鸟在相同距离惊飞。按照这个密度，最多二十分钟就会进入可视范围。
酒精瓶在手里咯吱作响。
现在要赌两件事：第一，老赵确实是tS-7的眼线；第二，他们对生物信号的追踪优先级高于热源。
“小七，帮个忙。”
我割开早上钓的鲭鱼肚子，腥臭的内脏混着酒精灌进铁桶。猫却反常地没有扑向鱼肉，而是死死盯着我身后。
“我知道。”我头也不回地继续组装装置，“但这是唯一能......”
“蒋作家。”老赵的声音贴着后脑勺响起，“需要帮忙吗？”
他站得太近了。柴油味都盖不住那股熟悉的苦杏仁味，就和林妍指甲缝里的一样。
“正好。”我把铁桶推过去，“能帮我扔到西南方向吗？要尽量远。”
他咧嘴笑了，露出牙龈上的蓝色纹路：“乐意效劳。”
听到铁桶落水的闷响，我立刻按下自制遥控器。
鱼线牵动的铁片在水下发出特定频率声波：这是tS-7训练手册里记载的求救信号频率，去年为写小说求哥哥偷偷告诉我时记下的。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声，老赵兴奋地冲向船舷，完全没发现我偷偷割断了他救生衣的系带。
“来了！”他挥舞手臂的样子像个虔诚的信徒，“他们来......”
他可高兴得太早了，因为那艘黑色快艇径直驶过我们，朝着反方向的漂流桶追去。
老赵的表情精彩极了。
“忘了说。”我笑了笑，屏幕上显示着刚发送的加密邮件，“你们组织的生物信号诱捕程序，3.7版本有个漏洞。”
他脸色瞬间惨白。这个发布于七个月前的漏洞，只在tS-7内部通报过。而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技术人员，就只有......
“不可能......”老赵踉跄后退，“萧博士的数据库明明已经......”
收音机里爆出刺耳得杂音。在电流声的间隙里，我听见三短三长的信号——摩斯密码“SEA 7”。
小七的耳朵突然转向正北。那里本该是空旷的海域，但此刻水平线上浮现出模糊的轮廓。
老赵突然狂笑起来：“你以为赢定了？”
他撕开衬衫，胸口皮肤下有什么东西，使他的皮肤发出蓝光。
“林组长说过......”
“轰！”
一声巨响，爆炸声比火光来得更快。
爆炸的闪光刺得我眼前发黑。我条件反射地扑向小七，把它护在身下。
滚烫的金属碎片擦着脸颊飞过，在船舷上凿出蜂窝状的孔洞。
“7号平台没了。”
老赵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我抬头时，看见他胸口位置的皮肤正在疯狂闪烁，像颗即将爆炸的小型炸弹。
远处海面上的钻井平台残骸开始倾斜，再看仔细些，发现是有什么东西从水下把它顶了起来。
那东西泛着诡异的金属蓝，表面布满蜂窝状结构，像放大版的酸雨腐蚀痕迹。
小七忽然在我怀里抽搐，温热的蓝色液体从它鼻孔涌出，把我的毛衣前襟染得发亮。
“坚持住！”
我手忙脚乱地去翻医药包，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药。上次给猫看病还是疫情前，那时候还能带它去宠物医院......
我握紧拳头，现在只能靠那些为了写小说查的资料了。
我抖着手点开手机里存的《兽医学速查手册》，屏幕上掉了一滴血……
是我自己额头流下来的。
此时的我顾不上自己，只顾着念搜索记录里的关键词：
“猫传腹症状......”
屏幕上明晃晃地写着：晚期症状包括鼻腔出血，存活率不足7%。
一个浪头打来，船身剧烈摇晃。老赵趁机扑向救生艇，完全不顾胸口那个越来越亮的东西。
我抓起鱼叉想拦住他，却听见小七发出微弱的“喵”声。
它的眼睛死死盯着雷达屏幕。奇异的现象出现了：那些蓝色的血珠组成了新的图案：一个向右的箭头，指向储物舱。
“你想让我......”
我话音未落，小七已经挣扎着跳下去，踉踉跄跄往那个方向跑。
我担心地跟了过去，发现它正用爪子扒拉那台老式收音机。
收音机外壳上有个不起眼的“7”字刻痕，我颤抖着按下开关，杂音中突然传来哥哥的声音：
“......当蓝色极光出现时......”
接着又变成刺耳的电流声。
小七的耳朵突然竖起。它看向海面的方向，瞳孔缩成一条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