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凑过来蹭我的手，身上带着地热管道特有的硫磺味。这味道莫名让我想起老爸修车时身上的汽油味，鼻子突然一酸。
翻出随身带的相册，爸妈的笑脸在照片里泛着黄。
夹层里掉出张电厂职工证，是老爸年轻时的一寸照。
他总说“机器就跟人一样，哪里不舒服都会叫”，可惜我从来懒得学这些。
“要是你在就好了……”
我摩挲着照片，眼泪砸在塑封膜上。小七轻轻跳上膝盖，用脑袋顶我的下巴。
我的情绪完全失控，抱着相册嚎啕大哭：“我连个管道都修不好！那些番茄苗都快冻死了！外面到底怎么样了？爸妈还活着吗——”
黑猫安静地任我揉乱它的毛，直到我哭到打嗝。它跳下地，叼来一面小镜子放在我面前。
镜中的女孩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肿成桃子，脸上还有锡纸的反光。
我噗嗤笑出声，抓起口红在镜子上写：【第一步：冷静。第二步：想办法。第三步：……】
写不下去了，口红停在镜面上形成一个红点。小七伸出爪子，在第三步后面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线，形状是一个箭头。
我跟着它来到鱼菜共生池，温度计显示28c。
小七用爪子拨弄水管，又指了指旁边蔫头耷脑的番茄苗。
“你是说……用鱼池的水给植物保暖？”
说干就干。
我把育苗盘搬到池边，用输液管做了个简易循环系统。热水流过盘底时，小番茄苗肉眼可见地挺直了腰杆。
“成功了！”
我猛地抱起小七转圈，它惊恐地扒住我肩膀。
放下它时，发现它盯着监控屏幕，可那里只是个永远雪花的外界画面。
我忽然很想说话，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子练习：“爸妈，我很好。有个超棒的避难所，还养了只特别聪明的猫……”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哽住了，想起曾经第一次离家出走是因为和老妈吵架，她说我写小说是不务正业。
当然，这点隔阂我们早就解开了，末日前回老家，还看到他们房间里放着我写的每一本书。
我从没给他们寄过，是母亲自己买的。
“啪！”
小七跳上洗漱台，把爪子按在镜中我的倒影上。
我握住那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完成了最后的报平安：
“等这一切结束，我就回家。这次一定好好学修水管。”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听管道里水流的声音。小七蜷在枕边，呼噜声像台小摩托。
我看这团小东西，轻声问：“你说……萧烬会不会是你变的？”
黑猫的呼噜声停了一秒，然后继续，尾巴轻轻扫过我的脸颊。
算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温暖干燥的被窝，重要的是明天要给番茄苗搭新支架，重要的是——
我还活着，而且不是一个人。
又过了一天。
我蹲在番茄苗前，用指甲在塑料支架上划了道新刻痕。“又长高两毫米哦。”
我对着嫩绿的茎秆说完，转头看见小七鬼鬼祟祟地往种植区角落溜，嘴里叼着个亮闪闪的东西。
“喂！你又偷什么了？”
我轻手轻脚地跟过去，黑猫猛地回头，金属片从它嘴里掉下来，我定睛一看，是压力阀上的铭牌！
“这不能玩！”
我连忙伸手去捡，它却一爪子按住，尾巴啪啪拍打地面。
一人一猫僵持不下，最后各退一步：铭牌归我，但它得到额外的鱼干补偿。
回到桌前，我在今天的罐头标签日历上画下番茄苗高度，又在角落添了个猫头图案，下面写着“偷金属+1”。
翻看前面，已经画了七个猫头，分别对应螺丝钉、纽扣、回形针……
这家伙简直成了移动废品站。
清晨例行检查地热系统时，我学会了新技能，就是把耳朵贴在管道上，像老中医号脉似的。
正常运转时是平稳的“嗡嗡”声，有问题就会变成“咯噔咯噔”，跟洗衣机甩不干衣服一个动静。
“今天很健康。”
我拍拍主管道，小七蹲在旁边歪头看我。
自从修好地热系统，它养成了陪我晨检的习惯，只是最近总心不在焉，老是盯着通风口发呆。
我在这里不仅学了生存上的知识，还学会了自娱自乐，比如我每天会有一个下午茶时间：压缩饼干配维生素片。
生活不仅仅是生存，需要有点仪式感。
我搬出天文望远镜。这台老古董是哥哥的宝贝，现在成了我了解外界的唯一窗口。
“今天看哪儿呢？”
我调整焦距，在四面封窗的露台上看窗外，镜头却总自动滑向东北方。
顺便说一下，这个窗户可不一般，虽然我也不懂是什么材质，但我敢保证它比防弹玻璃还要结实得多，并且是单面镜，我能把外面看得一清二楚，外面看过来只是不起眼的石头。
试了几次才发现，支架限位器被设定在固定角度，正对冰岛方向。
冰原在镜头里白得刺眼。我要移开的时候，捕捉到一丝反光，像有人拿着镜子在晃动。
我赶紧套上滤镜再看，那闪光居然有规律：长亮三秒，短闪两次，间隔五秒重复。
“小七！快来看！”
我激动得手抖。黑猫跳上操作台，反常地用脑袋去顶望远镜基座，似乎想改变方向。
它的爪子碰到调焦轮，画面突然清晰。闪光来自海岸线上一排低矮建筑，屋顶竖着天线似的装置。
肚子咕咕叫才想起来没吃午饭，我翻出猫粮倒进小七的碗，它闻了闻，扭头就走。
我以为又在闹脾气，直到它从储物柜深处拖出个蓝色罐头，上面标着“7号实验体专用”。
“这个不是每周限量的吗？”
我蹲下来看生产日期，小七已经熟练地用爪子撬开盖子。
里面是暗红色的肉块，闻着像普通牛肉，但它吃得异常专注，连汁水溅到胡子上都顾不上舔。
我在收拾罐头时碰倒了储物箱，哗啦掉出一堆杂物。
其中有本皮面笔记本，翻开正是哥哥的字迹：“冰岛地热站=tS-7北极总部”，下面详细记录着经纬度和观测时间。
最新一页被撕掉了，但残留的纸边上有几个针孔，连起来像是……猫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