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教堂的彩窗落着薄灰,晨光穿进来时,在青石板地面碎成斑斓的糖霜。
宴晚站在祭坛前,指尖抚过胸前的玉兰盘扣——老李用真丝金线绣的花瓣边缘,还留着他惯用的螺旋针脚,扎得她指尖微微发疼。
“晚姐,需要调整头纱吗?”老张举着补光板凑过来,额头沾着教堂穹顶掉的墙灰,像颗撒了芝麻的汤圆。
他手里的反光板映出宴晚的影子:月白色香云纱裙裾扫过满地碎玻璃,腰身处用苏绣手法绣了半开的玉兰,每片花瓣的渐变都跟着光线流转,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成了裙褶的一部分。
周然的相机快门突然“咔嗒”一响。
这位拿过国际时装周最佳摄影奖的男人,此刻正半跪着调整镜头角度,后颈的碎发被穿堂风掀得乱翘:“别动。”他的声音发紧,像是怕惊散了什么,“就保持现在的状态——对,稍微侧一点脸,让光从彩窗透过来。”
宴晚顺从地转了转下巴。
阳光恰好漫过她左脸,照得眼尾那颗小痣像滴融化的琥珀。
三年前在盛霆顶楼,沈时烬捏着她的下巴逼她试穿宴昭的旧裙时,也是这样的光。
那时她盯着落地镜里自己苍白的脸,只觉得镜子里的是具提线木偶;此刻再看,镜中女子的眼睛里烧着团火,连眼尾的细纹都带着破茧的锐度。
“咔嚓——”
周然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
他放下相机,屏幕里的照片还在发烫:宴晚站在彩窗下,月白裙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用香云纱衬的淡青里子,像是玉兰树被春风吹开,露出底下藏了一冬的新枝。
最要命的是她的眼睛,明明在笑,却带着股狠劲,像要把这些年受的冷遇、揉碎的设计稿、透析室里母亲皱巴巴的手,全缝进这张照片里。
“晚晚,你看。”顾小雨举着手机凑过来,她是宴晚在制衣厂认识的小裁缝,此刻睫毛上还沾着上午绣珠片时落的金粉,“我刚才偷拍的花絮——你站在彩窗那儿的样子,像要把整个春天穿在身上。”
宴晚凑过去,屏幕里的自己正仰着头,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在她脸上投下蓝紫色的光斑,裙角的盘扣闪着温润的光。
她忽然想起日记本最后一页的话:“你看了三年我的背影,却从没看过我的眼睛。”此刻照片里的眼睛,分明在说:我来了,带着我自己。
“发吧。”她对顾小雨笑,“让他们看看。”
顾小雨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划动。
三分钟后,#宴晚高定首拍#的话题像颗火星掉进汽油桶。
“这是宴晚?三年前被盛霆踩进泥里的那个设计师?”
“谁再说中国高定没灵魂我跟谁急!这裙上的玉兰是活的吧?”
“她眼睛里有火!原来被践踏过的人,真的能把伤口绣成花。”
盛霆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沈时烬捏着钢笔的手突然顿住,桌面的手机连续震动十几次,微信提示音像串急雨。
“沈总,热搜第一。”助理小吴捧着平板进来,屏幕上是宴晚的照片,“有粉丝扒出来,这是她新品牌‘晚照’的宣传照。”
沈时烬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接过平板,指尖触到屏幕上宴晚的眼睛——那是双他看了三年的眼睛,此刻却像被重新点燃的灯。
记忆突然翻涌:宴昭最爱的红玫瑰高定,裙角总沾着香水味;而照片里的女人,裙角沾着教堂的灰,盘扣是素净的玉色。
她仰着头的样子,像在迎接什么,又像在告别什么。
“宴昭......”他喃喃出声,喉结滚动,“还是说......”
手机突然震动,他划开微信,是韩晴的消息:“时烬,你看新闻了吗?”配图是宴晚的照片,配文是朵带刺的玫瑰emoji。
沈时烬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点回复。
窗外的云影漫过他的脸,将表情切成明暗两半。
“沈总?”小吴试探着开口,“需要公关部......”
“出去。”沈时烬的声音低得像砂纸擦过玻璃。
他盯着照片里宴晚裙角的“晚”字暗记,那是用红线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和三年前他在她设计稿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办公室门被轻轻带上。
沈时烬摸出西装内袋的银制相框,里面是宴昭的照片:烈焰红唇,耳坠是滴血的红宝石,和照片里的宴晚判若两人。
他突然想起,宴晚第一次给他看设计稿时,画的就是玉兰;他揉碎那张稿纸时,她蹲在地上捡碎片,说“这是我妈妈最爱的花”。
手机又震了一下。韩晴的对话框弹出新消息:“她连脸都不遮了。”
沈时烬盯着这句话,指节捏得发白。
窗外的风掀起桌上的文件,一张三年前的监控截图飘落在地——画面里,宴晚抱着透析机的管子冲进雨里,怀里还揣着他揉碎的设计稿。
他弯腰捡起那张纸,指尖触到照片上宴晚被雨水打湿的发梢。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里响起极轻的一声,像什么东西,终于裂开了条缝。
无需修改
### 翻译说明
在原文中,《VoGUE》作为知名时尚杂志名称,一般不进行翻译,保留英文名称更符合行业习惯和读者认知。
其他英文表述在原中文语境下未出现,所以不存在英文翻译需求。
若严格按照原文英文部分翻译如下:
- “VoGUE”:《时尚》(不过在时尚领域,通常直接用英文《VoGUE》)
以下是对原文英文以外内容的梳理和呈现:
盛霆顶楼的百叶窗被风掀起一道缝,将沈时烬的影子割成细碎的金箔。
他还保持着弯腰捡监控截图的姿势,韩晴的消息提示音却像根细针,突然扎进耳膜。
“沈总。”
办公室门被叩响时,沈时烬才惊觉自己已经在原地站了半小时。
韩晴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鞋走进来,香奈儿高级定制裙的开衩几乎开到大腿根,却掩不住眼底的刺:“我给你发的消息,看了?”她伸手去碰他西装袖口,被他侧过身避开。
韩晴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三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宴晚,那女人缩在沈时烬书房角落捡碎稿纸,睫毛上沾着泪,活像只被踩断翅膀的蝴蝶——那时她多笃定,这样的女人掀不起风浪。
可现在热搜上的照片里,宴晚的眼睛亮得能烧穿屏幕,连沈时烬看照片时绷紧的下颌线,都让她想起三年前他看宴昭遗照的模样。
“她连脸都不遮了。”韩晴故意将“脸”字咬得极重,指尖戳向平板里宴晚的眼尾,“用你的钱养着她妈,用你的资源打通渠道,现在倒好,新品牌叫‘晚照’——晚照,晚照,多讽刺?”她突然笑起来,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抚过沈时烬西装第三颗纽扣,“时烬,你该不会真以为......”
“出去。”沈时烬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捏着监控截图的指节泛白,照片里宴晚被雨水打湿的发梢还沾着泥点——这张图是三年前他让助理调的,那时他想证明她接近自己是为了钱,可此刻再看,她怀里紧揣的碎稿纸边缘,分明能看出玉兰花瓣的轮廓。
韩晴的高跟鞋在门口顿了顿。
她回头时,正撞见沈时烬将平板倒扣在桌上,银制相框被他攥得发颤——相框里的宴昭化着浓妆,和照片里素净的宴晚,像两株不同季节的花。
废弃教堂的彩窗下,周然正把相机内存卡拔出来。
他的白衬衫后背洇着汗渍,却笑得像个孩子:“小吴,把这组原图传到我邮箱。”助理小吴抱着反光板凑过来,屏幕里的宴晚被彩光镀了层琉璃,连裙角的盘扣都泛着玉的温润:“周老师,这片子真能上《时尚》杂志吗?”
“不是能,是必须。”周然的指腹轻轻擦过屏幕,“你看她的肩线——三年前我在巴黎时装周拍过她,那时她缩着肩,像只被按进泥里的鹤。现在呢?”他用钢笔尖点着照片里宴晚微扬的下颌,“这是从骨缝里长出来的自信,比任何高级定制珠宝都珍贵。”
小吴突然想起上午布光时,宴晚蹲在地上帮他捡掉在碎玻璃里的补光板。
她的香云纱裙蹭到了灰,却笑着说“这样更有故事感”。
那时他还觉得这设计师太疯,此刻再看照片里她眼尾的痣,忽然懂了什么叫“破碎感里开出花”。
后台化妆镜前,宴晚的睫毛膏刷停在半空。
顾小雨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里是盛霆官微刚删又发的声明:“盛霆集团与宴晚女士无任何合作关系。”她气得跺脚:“他们这是要踩你一脚!”
“早料到了。”宴晚放下睫毛刷,镜中倒影的眼尾被晕开一点红,像朵将开未开的玉兰。
她翻开帆布包,从最底层摸出个皮质日记本,纸页边缘泛着旧旧的黄。
钢笔尖戳破纸背时,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沈时烬,你总说我像她。可你知道吗?”她笔尖顿在“她”字上,墨水滴成个小圆点,“三年前在透析室,我妈拉着我的手说‘晚晚要活成自己’;今天拍宣传照时,阳光照在我脸上,我突然懂了——我早就不是谁的影子。”
顾小雨的手机又响了。
她凑过去看,是陈姐发来的消息:“明早十点,帝豪酒店顶层,融资会议。”宴晚合上日记本时,窗外的晚霞正漫过教堂尖顶,把“晚照”两个字的暗记照得发亮。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盘扣,指尖触到老李绣的螺旋针脚——和三年前母亲病床前,她熬夜绣给妈妈的睡衣,针脚一模一样。
“小雨。”宴晚把日记本收进帆布包最里层,那里还躺着张泛黄的诊断书,“明早帮我挑件素净的裙。”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声说,“该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宴晚,是什么样子。”
教堂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一片叶子落在她脚边。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混着顾小雨应和的“好”,像颗种子,正悄悄埋进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