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神嚎”的余波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留下的是死寂空间中更加深沉的压抑,以及众人神魂深处难以磨灭的刺痛与疲惫。那直击灵魂的怨念潮汐,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加凶险,若非龙五关键时刻以凶险秘法【寂灭伪装】瞬杀龙骸将领,破了战阵,后果不堪设想。
胖虎瘫坐在地,大口喘息,七窍残留的血迹触目惊心,他怀中的龙形雕像光芒愈发黯淡,几乎与普通朽木无异。慕容紫璇以剑拄地,俏脸煞白,剑心在方才的冲击中摇摇欲坠,需要时间重新凝聚。小黑盘踞在她身旁,气息萎靡,暗金竖瞳都失去了几分神采。
青璃情况稍好,但冰眸中也难掩疲惫,她迅速取出几枚冰螭王族特制的“凝魂丹”分予众人,此丹对稳定神魂有奇效。龙五接过丹药服下,一股清凉之意流转识海,抚平着那被万千怨念针刺般的剧痛。他看向那堆龙骸将领的枯骨,眉头紧锁。
“这‘鬼哭神嚎’……并非偶然,更像是一种周期性的龙墓现象,或者是……某种存在的无意识低语。”龙五沉声道,他紫极龙瞳望向龙墓深处,那轮回龙潭的方向,“越靠近核心,这类侵袭恐怕会越频繁,越猛烈。”
他必须尽快抵达轮回龙潭,找到净化诅咒乃至对抗那黑暗源头的办法,否则,在这黄泉龙墓中,他们迟早会被这无处不在的凶险耗死。
服下丹药,稍作调息,待神魂刺痛稍缓,众人不敢在此久留,继续沿着龙骨平原与寒龙渊的交界处前行。
越是深入,周遭的景象越发奇异。左侧的寒龙渊方向,寒气已然化为实质,形成一片片冰晶雾霭,其中隐约可见巨大的冰封龙影,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而右侧的龙骨平原,墓碑愈发高大古老,有些墓碑之上,甚至残留着未曾消散的强大龙魂执念,化作淡淡的虚影,漠然注视着这群生者路过。
途中,他们又遭遇了几波袭击。有时是从墓碑后闪出的、完全由怨念凝聚的“噬魂龙影”,无形无质,专攻神魂,被青璃的玄冰龙气和胖虎新刻的“镇魂木鱼”勉强抵挡。有时是地面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龙尸坑”,其中涌出无数细小却毒性剧烈的“尸蛊龙虱”,被慕容紫璇的剑网和小黑的毒雾清剿。
危机四伏,步步惊心。
如此前行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日,或许是数日,在这片失去正常时间流逝感的死亡宇宙中,时间的概念已然模糊。众人只觉身心俱疲,消耗巨大。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由无数断裂龙枪与破碎盾牌组成的古战场遗迹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让所有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一条河流,拦住了去路。
但这并非外界那条浑浊死寂的冥河主干。眼前的这条河,宽度不过百丈,河水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虚无”之色,仿佛流淌的不是水,而是融化的空间与寂灭本身!河面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涟漪,却散发着比外界冥河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绝望的“终结”气息!仅仅是望上一眼,就让人感觉自身的“存在”都在被其吸引、剥离、归于虚无。
而在那虚无之河的河底,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痛苦、挣扎的龙魂阴影,它们被禁锢在河底,无声地咆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那极致的怨毒与死寂,透过河水弥漫上来。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条虚无之河的上空,弥漫着一股强大的“禁断”法则!神识无法探入河中,任何飞遁之术在此地完全失效,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河流两岸彻底隔绝!
“这是……冥河支流!而且是蕴含了‘归墟’意境的支流!”青璃冰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传说黄泉龙墓深处的冥河支流,是龙魂经历轮回洗礼前,洗尽一切因果与执念的最终之地,蕴含着最本源的寂灭之力。此河……无法强渡。”
胖虎试着向河中扔出一块坚硬的龙骨,那龙骨触及河面的瞬间,没有溅起水花,没有发出声响,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没有其他路了吗?”慕容紫璇看向左右,左侧是寒意足以冻碎灵魂的寒龙渊深处,右侧是墓碑林立、龙魂执念盘踞的平原,似乎都非善途。
龙五紫极龙瞳运转到极致,仔细扫视着河面与对岸。对岸,依旧是一片朦胧,但能隐约感觉到,轮回龙潭那独特的轮回气息,已然近在咫尺!似乎跨过这条河,就能抵达目的地。
但这条“归墟冥河”,成了横亘在希望之前的绝望天堑。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那平静得可怕的河面,突然泛起了……涟漪?
不,不是涟漪!是河水在向上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河底升起!
哗啦……
一阵轻微的水声响起,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只见那虚无的河水中,缓缓升起了一具……通体由某种暗沉金属打造、造型古朴、仅容三四人乘坐的……小舟?
小舟之上,站着一名……身披残破斗篷、身形佝偻、看不清面容的……摆渡人?
这摆渡人与外界冥河那个骷髅不同,它并非骸骨,斗篷下隐约可见干瘪的血肉皮肤,但毫无生机,反而散发着与脚下冥河同源的、更加深邃的死寂气息。它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同样暗沉无光的船篙。
小舟无声地滑到岸边,停在龙五等人面前。那摆渡人抬起头,斗篷的阴影下,两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目光,落在了龙五身上。
“欲渡归墟……需付……代价……”一个沙哑、缓慢,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自斗篷下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侵蚀心神的寒意。
又来了!龙五心中一凛,这黄泉龙墓中的“规则”,似乎总与“代价”相关。
“何种代价?”龙五沉声问道,暗中警惕。
摆渡人那幽绿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龙五身上,沙哑道:“生者渡死河……逆乱阴阳……代价……加倍……”
它缓缓抬起干枯的手指,依次点向众人:
“冰螭之魂……一缕……”(指向青璃)
“匠神之心……一滴……”(指向胖虎)
“护龙剑魄……一道……”(指向慕容紫璇)
“蛮荒妖丹……半颗……”(指向小黑)
最后,它那幽绿的目光死死锁住龙五,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贪婪:
“以及……汝之……帝血……三滴!”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骤变!这摆渡人所要的,根本不是外物,而是他们每个人的本源核心之力!冰螭之魂、匠神之心(龙虎传承核心)、护龙剑魄、蛮荒妖丹,任何一样被取走,都意味着根基受损,前途尽毁!而龙五的帝血三滴,更是伤及本源中的本源!
“不可能!”青璃断然拒绝,冰眸含煞。胖虎和慕容紫璇也握紧了拳头,这代价太过苛刻。
那摆渡人发出桀桀的怪笑,沙哑道:“不付代价……便永困此岸……或……尝试强渡……归于虚无……”它手中的船篙轻轻敲击船帮,那归墟冥河的河水仿佛响应般,泛起一丝令人心悸的波动。
强渡?连坚硬的龙骨触及河水都瞬间湮灭,他们血肉之躯如何强渡?
局面似乎陷入了死局。
龙五目光死死盯着那摆渡人,紫极龙瞳运转,试图看穿其虚实。突然,他心中一动,这摆渡人身上,除了那浓郁的死寂气息外,他竟然再次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叛徒之影、与寂灭之种同源的……黑暗波动!虽然被冥河气息完美掩盖,但在他这曾亲身炼化过一丝寂灭之气、又施展过【寂灭伪妆】的人面前,终究露出了一丝马脚!
这摆渡人……有问题!它很可能并非真正的龙墓规则显化,而是……被那深处的黑暗力量污染或操控的存在!其目的,就是索取他们的本源,尤其是自己的帝血!
想通此节,龙五眼中寒光一闪。他上前一步,并未答应付出代价,而是冷冷地看着那摆渡人,开口道:“你要的代价……我或许可以给你一点别的。”
摆渡人幽绿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哦?何物?”
龙五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之上,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灰黑色气息开始凝聚、跳跃!那气息充满了寂灭、终结、叛徒的意志,正是他之前模拟【寂灭伪装】时引动的那一丝诅咒与寂灭的混合体!
“此物……你可认得?”龙五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
那摆渡人在看到这丝灰黑色气息的瞬间,斗篷下的身躯猛地一颤!那幽绿的目光骤然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一丝本能的恐惧!它仿佛看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
“主……主上……的气息?!”它失声惊叫,那沙哑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果然!龙五心中冷笑,这摆渡人果然与那黑暗源头有关!
“既认得此物,还敢向我等索取代价?”龙五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丝灰黑色气息在他指尖如同毒蛇般扭动,“滚开!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真正归于‘虚无’!”
他这是在赌!赌这摆渡人对那“主上”的畏惧,赌它不敢轻易触碰这丝蕴含着“上位者”意志的气息!
摆渡人僵在原地,幽绿的目光死死盯着龙五指尖那丝灰黑气息,斗篷下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权衡、在恐惧。龙五身上那模拟出的、与冥河同源的死寂气息(【寂灭伪妆】残留影响),以及这丝精纯的“主上气息”,让它产生了巨大的混乱。
场面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龙五维持着指尖的气息,心神紧绷到极点。他知道这只是虚张声势,这丝气息微弱且难以控制,根本无法真正威胁到这摆渡人,一旦被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青璃、胖虎等人也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良久,那摆渡人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它缓缓低下头,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与畏惧:“既……身负主上气息……可……免去代价……”
它手中的船篙往岸边一点:“上……船吧……”
赌赢了!龙五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面上依旧冰冷,沉声道:“算你识相。”
他率先踏上那暗沉金属小舟,小舟微微晃动,却异常稳固。青璃、胖虎、慕容紫璇和小黑也紧随其后,心中皆是一块巨石落地。
那摆渡人不再言语,拿起长篙,轻轻一点岸边。小舟无声无息地滑入那令人心悸的归墟冥河之中,朝着对岸驶去。
舟行河上,近距离感受那“归墟”之力,更是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拉扯着灵魂,要将一切都拖入那永恒的寂灭之中。众人全力运转功法,紧守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摆渡人站在船头,背对众人,幽绿的目光望着对岸,不再有任何动作和言语,仿佛真的只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
然而,就在小舟行驶到河心,距离对岸尚有数十丈之时,异变再生!
那摆渡人猛地转过身,斗篷下的幽绿目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怨毒与疯狂!
“不对!你的气息……是伪装的!你窃取了主上的力量!该死!”
它竟然在最后关头,识破了龙五的虚张声势!或许是龙五维持那丝气息过于艰难露出了破绽,或许是这摆渡人本身灵智不低。
话音未落,那摆渡人手中的长篙猛然爆发出滔天的死寂黑光,化作一条狰狞的黑色冥龙,带着吞噬一切的归墟意境,朝着龙五等人扑噬而来!同时,它脚下的暗沉小舟也开始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的怨魂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整个小舟仿佛要解体,将众人抛入这恐怖的冥河之中!
“小心!”
龙五脸色剧变,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全力出手!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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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