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谷的每一块巨石都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紫色,那是干涸的血与龙族邪异能量混合的色泽。龙族麾下的鳞甲族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水,层层叠叠,将山谷唯一的入口围堵得水泄不通。蝎妖巨大的螯钳开合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泛着淬毒的寒光;鳄将厚重的鳞甲上沾满了凝固的血污和碎肉,喘息粗重;妖艳的蛇姬扭动着腰肢,猩红的信子在空气中嘶嘶游走,每一双冰冷的竖瞳都贪婪而残忍地锁定着谷地中央——那里,尸骸堆积如山,而在众多战死妖兽的环绕下,仅剩的三道身影背靠背,进行着最后的、绝望的抵抗。
巨猿阿金半跪在地,它那如同山岳般庞大的身躯此刻布满了深可见骨的创伤。一只布满老茧的巨掌死死按在胸口,那里有一个可怕的窟窿,黑红色的血沫不断从指缝间涌出,伴随着每一次剧烈的咳嗽,整个肩膀都痛苦地颤抖着。它左胸的肋骨显然断裂了不止一根,甚至有一根惨白的骨茬刺破了皮毛和肌肉,裸露在外,触目惊心。引以为傲的金刚不坏之躯,早已在连番血战和气血的巨大亏空下彻底消散。它艰难地转过头,望着身后倒地不起的牛妖阿金长老。
老牛的状况更为惨烈,一只粗壮的牛角齐根断裂,腹部被鳄将的狰狞骨矛划开一道巨大的伤口,几乎能看到内脏的蠕动。它沉重的身躯瘫在血泊中,只有鼻翼极其微弱的颤动,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嘿……咳咳……”巨猿阿金想笑,却引来了更剧烈的咳嗽,血沫喷溅,“老伙计……看来,真的该听师父的话……瞎发什么同生共死的毒誓……今天,看来是要应验了……”它的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苦涩笑意。“保国……我……死了以后,就把我沉入……古庭的……岩浆池,那里暖和,记得把……这靴子和盘龙棍……交给师父,替我……说声……对不起,棍子折了……”
旁边,马保国单腿跪在一块崩裂的巨石旁,另一条腿自膝盖以下已然不见,断口处的鲜血浸透了早已破损不堪的脏污战袍。他全靠一柄满是缺口的古拙长剑支撑着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嘴角不断溢出血丝,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不断逼近的敌人,没有丝毫退缩。他用剑尖挑起一块碎石,精准地射穿一只试图靠近的蝎妖复眼,嘶哑地吼道:“阿金!给老子撑住!我答应过师父看好你这憨货……你可不能死在我前头!”此刻的他,语气狠厉决绝,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猥琐算计。
话音未落,三只鳞甲族战士便从不同方向猛地扑来,利爪带着撕裂风声,直取他的咽喉与心口!
“吼——!”
巨猿阿金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凶光。他无视那钻心的剧痛,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般猛地站立起来!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硬生生挡在马保国身前。它蒲扇般的巨手抓起身边半根断裂的、沾满脑浆和血污的盘龙棍,将那尖锐的断茬狠狠扎向冲得最近的那名鳄将!
“噗嗤!砰!”
一声闷响夹杂着鳞甲碎裂的声音!盘龙棍的断茬竟硬生生刺穿了鳄将坚硬的胸甲!但那鳄将也极为凶悍,临死前将手中的骨矛全力刺出,深深扎入了巨猿阿金的左胸!阿金痛得发出震天怒吼,另一只大手猛地探出,如同铁钳般抓住鳄将的头颅,爆发出最后的气力,硬生生将其脖颈拧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黑臭的血液喷溅了它满脸。然而,更多的鳞甲族战士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疯狂地扑到了它的背上、手臂上!尖牙、利爪、骨刺疯狂地撕扯着它早已伤痕累累的皮肉,新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如同小溪般涌出,迅速染红了它脚下的土地。
马保国目眦欲裂,拖着断腿,手中长剑如同毒蛇般接连刺出,每一剑都精准无比地刺入鳞甲族战士的眼窝或咽喉等薄弱之处。但断腿的剧痛和失血过多让他动作越来越迟缓,气息越来越紊乱。就在这时,一条冰冷滑腻的蛇尾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腰,猛地收紧!巨大的绞力让他几乎窒息,一张妖艳却毒辣的面孔凑近,蛇姬口中尖锐的毒牙闪烁着幽光,直刺向他暴露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原本倒地不起、气息奄奄的牛妖阿金长老,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猛地睁开了铜铃般的牛眼!它发出一声低沉悲壮的哞叫,仅剩的那只完好的牛角猛地向前一顶,重重撞在蛇姬的腰腹之间!
“嘭!”
蛇姬猝不及防,被这垂死一击撞得倒飞出去,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而牛妖阿金长老,仿佛用尽了这最后一丝气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血泥,再无声息。
“大哥!!!”巨猿阿金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它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用自己血肉模糊的身躯,将昏迷的马保国和牛妖长老护在身后。它如同疯魔了一般,胡乱的挥舞着手臂,蒲扇大的手掌疯狂地拍落、抓碎每一个敢于靠近的敌人,身前的地面很快堆积起一层鳞甲族的残破尸体。
但围上来的敌人实在太多了,如同无穷无尽的黑潮。它的动作越来越慢,挥掌的力量越来越弱,咳血的频率越来越急,视线开始模糊、发黑,巨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却仍如同扎根在山谷中的磐石,死死守着身后的二妖,不肯后退半步!
“都他妈……说小狸子……快……”它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用仅存的意志支撑着不倒下,喃喃咒骂着,“老子……马上要死了……你他妈……怎么……还不来……”
就在它视线即将彻底陷入黑暗,意识即将剥离的最后一刹那——
两道凌厉无比、快如鬼魅的墨绿色刀光,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战场边缘!
刀光如同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那些凶神恶煞的鳞甲族战士如同被收割的麦秆般成片倒下!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四处飞溅!
“你们他妈的给我挺住……”空气中传来了一声狂暴的嘶吼。
与此同时,山谷后方的高空中,传来一声清越穿云、蕴含着无尽威严与怒火的——凤鸣!
原本绝望死寂的战场,瞬间被这两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撕开了一道口子!
马保国在剧痛和恍惚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头靠在巨猿阿金那不再淌血、已经冰冷的宽厚后背上,气若游丝地呢喃道:“阿金……不用死了……中华……鳖精……来了……”话音未落,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
而巨猿阿金,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也在这突如其来的援兵到来时彻底熄灭,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却没有倒下,依然如同亘古存在的礁石,坐在尸山血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