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戈壁的风带着沙砾，刮过堡垒夯土的墙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这声音黑喇嘛听了快二十年，早已成了他夜晚安睡的背景音。
他坐在堡垒最高处的了望塔下，手里捻着一串油腻的佛珠，目光浑浊却又锐利地扫过远处起伏的沙丘。
李琦那小子，他不是没放在心上。这些年，从关内杀出来的愣头青不少，但能像李琦这样，带着三千人找麻烦的从来没有遇到过。不过最近好邻居给他送了不少的枪炮，还有人留下来给他的人进行了系统的培训。
这些反常的举动，让他最近一直寝食难安，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呼图克图，底下都安排好了，今晚轮岗的兄弟都警醒着。”一个精瘦的汉子上来禀报，声音压得很低。
黑喇嘛“嗯”了一声，没回头：“李琦那边，有动静吗？”
“没听说。探子回来都说，他那伙人最近在忙着跟南边的马匪打的火热了，估计最近腾不出手来。”
黑喇嘛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冷笑。腾不出手？他太了解这种年轻人了，越是表面平静，底下的刀子磨得越亮。
他知道李琦迟早会来，这堡垒里的金银、女人，还有他这块在黑戈壁上横行了太久的招牌，以及屁股底下的土地，都是对方眼里的肥肉。
他早有准备。堡垒地下挖了三条密道，通向不同方向的沙窝子，最隐蔽的那条只有他自己知道。
干粮、水、最重要的几箱细软，都早已分装在密道入口附近，随时能走。他甚至算好了李琦可能的进攻路线，以及自己失败了该在什么时候带着心腹从哪条密道脱身都计划好了。南边那个人去年杀得人头滚滚，他很清楚马姓军阀的实力和脾性。那样的强手都被削了。
只是，他总觉得，还没打就跑，太丢分了，背后的金主也不容许啊。他想着李琦的队伍虽然势头猛，但根基太浅，不占地利。对方至少还得摸半个月的情况吧。
他下了塔楼，唤人把平时不舍的用的新家伙拿了出来，又拿出金银，女人把那些跟着他的亡命徒再喂饱些，这样好让他们卖命。
他又骑马把离着这里比较近的的要塞全部视察了一遍，结果看着经过训练还是松松散散的手下，他出奇的愤怒，拿着马鞭把那些混蛋狠狠的抽了一顿，最后为了杀鸡儆猴他还活剖了一个。
看着那个小崽子哀嚎的样子，以及其他人惧怕的眼神，黑喇嘛感觉满意极了，等回过神来夜渐渐深了，风更冷了些。
黑喇嘛打了个哈欠，站起身，骑上马在亲卫营的护送下准备城准备歇息。
今天平安无事。
夜色越来越浓，睡前喝的酒使他感觉很松弛就在这时，一声声刺耳的哨子声，像毒蛇的信子，猛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不是黑戈壁上常见的土造猎枪、步枪，是炮的声音！紧接着，是密集的、如同打雷似的爆炸声，夹杂着痛苦惊慌的哀嚎，铺天盖地而来！
黑喇嘛猛地酒醒，睡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时候亲卫才跑进来报告情况。不是亲卫动作慢而是炮机来的太快了。
等到黑喇嘛跑到坚固的掩体下后，划着火光的炮机还没停。在他诧异的眼神下竟然大炮轰了半个小时。他有点想不通炮弹那么贵对方是怎么舍得的。
黑喇嘛知道，炮击完，李琦的人就会攻进来了，他也趁着炮机早早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巷战了。
他的炮和炮兵，重机枪，轻机枪早就被第一轮炮击敲掉了。
远处的沙丘背后，不知何时冒出了十几条黑影，手里的家伙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是冲锋枪！而且不止一挺！
“砰砰砰！”
墙头上仅存的守卫尚未发出一丝哀嚎，便已颓然倒地，没了气息。其半个头颅悬于身旁战友肩头，惊得他失声惊叫，起身之际，又遭城外不远处潜伏之士兵一枪爆头。
保存下来的两挺老旧的捷克式刚要开火，就被更猛烈的火力死死压制，枪身被打得火星四溅，操作的匪徒抱着头缩在工事后面，连抬头都不敢。
这不是试探，不是骚扰，是实打实的奇袭！
“妈的！是李琦！”黑喇嘛身边的精瘦汉子惊怒交加，掏出枪就要往外冲，准备亲自去督战。
“站住！”黑喇嘛一把抓住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
太快了！
怎么会这么快？！
他预想过李琦的进攻，却没料到对方来得如此猝不及防，火力如此凶猛！那些步枪、冲锋枪、轻重机枪的声音，密集得像冰雹砸在铁板上，压得整个堡垒喘不过气来。
他可以清晰地听到下方传来的手下们惊恐的尖叫声和恶毒的咒骂声，这些声音在空气中交织回荡，让人毛骨悚然。原本以为提前做好的充分准备能够应对这种情况，但现在看来，这些准备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一切都变得如此失控和混乱。
更糟糕的是，尽管有些人试图组织反击，但他们的努力却毫无成效。每当有人勇敢地露头尝试反击时，几乎瞬间就会被对方击毙，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对方显然是做足了准备，连他堡垒的防御弱点都摸得一清二楚，第一时间就用重火力打掉了他的反击点。
“呼图克图，怎么办？！”精瘦汉子的声音都在发颤。
黑喇嘛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慌没用，他有退路也不太慌。
“让其他人，都赶紧往城里面聚集！咱们就和这帮狗娘养的打一场巷战！”黑喇嘛瞪着眼睛，满脸怒容地对着精瘦汉子高声喊道。他的声音在震耳的枪炮声下显得格外小。只不过传令兵肯定听清了，精瘦汉子点了几个跑了出去传命令去了。
做完这件事后，他和精瘦汉子带着亲卫们转身就往密道入口走，脚步比平时快了好几倍。佛珠散落在地上，他都没回头捡。
他知道李琦会来，老早准备好了退路。
但他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暴风骤雨般的奇袭，在他最放松的时候，砸开他的场子。
现在，那些充足的转进计划，就在枪林弹雨中启动了。而那些被他“也就那样”应付着的防御，正在用最惨烈的方式，告诉他轻视对手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