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还未落下,阴山以北的草原则已是一片肃杀。西戎大军如预料般南下,黑压压的骑兵漫过枯黄的草场,蹄声如闷雷,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然而,西戎兵锋所指,却出乎了一些朔方将领的预料。其主力并未直扑防御最为坚固的鹰扬寨,而是兵分两路:一路约两万骑兵,由大将兀骨剌率领,大张旗鼓,陈兵于鹰扬寨外,日夜鼓噪,做出强攻态势;另一路约四万精锐,则由大汗秃发乌维亲自统领,偃旗息鼓,借着地形掩护,悄然向东移动,直扑相对薄弱,却同样关键的——谷城!
谷城,曾是林鹿起家的地方,也是通往朔方腹地的重要门户。此地守将,正是以机敏着称的罗成。他麾下兵力仅八千,其中多为步卒。
“报——!将军,西戎主力,已至城北二十里外!漫山遍野,不下四万骑!”斥候滚鞍下马,声音带着急促与惊惶。
罗成站在谷城并不高大的城墙上,望着远方地平线上逐渐升起的滚滚烟尘,脸色凝重如铁。他早已接到鹰扬寨方向发现敌踪的军报,却没想到秃发乌维的真正目标竟是自己的谷城!
“再探!弄清敌军具体配置,尤其是辎重和攻城器械的位置!”罗成沉声下令,随即转身,对副将厉声道,“全军登城!弩手上箭垛!滚木礌石、火油全部就位!立即点燃烽火,向朔阳求援!”
三柱粗大的黑色狼烟自谷城烽火台冲天而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划出刺眼的痕迹,将警报传向后方。
半个时辰后,西戎前锋骑兵已抵达城下,并未立刻攻城,而是纵马绕城奔驰,呼啸呐喊,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城头,进行威慑。紧接着,黑压压的主力大军抵达,如同乌云压城,在城外迅速展开阵型。中军处,一杆巨大的狼头大纛旗下,秃发乌维身披金甲,目光残忍而兴奋地盯着这座并不雄伟的城池。
“林鹿……本王就先拔了你这颗钉子,再踏平你的朔阳!”他狞笑着,马鞭直指谷城,“传令!野利狐部为前驱,一个时辰内,给我拿下城头!”
命令传至前军,野利狐部落的骑兵们一阵骚动。部落首领野利狐是个面容精悍的中年汉子,他看了一眼城头上严阵以待的朔方守军,又瞥了眼中军那杆耀武扬威的狼头大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秃发乌维上位后,对他们这些并非嫡系的部落打压排挤,此次又让他们打头阵当炮灰……
“儿郎们!”野利狐拔刀高呼,“随我攻城!让大汗看看我们野利狐部的勇武!”他喊得响亮,但在真正冲锋时,却刻意放缓了马速,麾下骑兵的冲击阵型也显得有些松散,箭矢的倾泻更是雷声大雨点小,看似猛烈,却多数射在了城垛空处或盾牌上。
即便如此,数万大军的威势依旧骇人。西戎步兵推着简陋的云梯、撞木,在骑兵箭雨的掩护下,如同潮水般涌向谷城墙。
“放箭!”
罗成冷静地立于城楼,手中令旗挥下。城头朔方守军弓弩齐发,尤其是赵二郎神射营分派至此的数百弩手,箭无虚发,专射敌军军官与推云梯的力士。冲在最前面的西戎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
“滚木!砸!”
巨大的滚木带着轰响落下,将攀附云梯的西戎兵砸得骨断筋折。
“火油!倒!”
炽热的火油倾泻而下,随即被火箭点燃,城墙下瞬间化作一片火海,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谷城守军凭借城墙和顽强的意志,打退了西戎军三次凶猛的进攻。城墙下尸积如山,守军也伤亡不小,箭矢、滚木消耗巨大。
罗成甲胄上沾满了血污和烟尘,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着城外再次集结,似乎准备发动更猛烈进攻的西戎军,心中清楚,仅靠麾下这八千人马,绝难久守。
“援军……何时能到?”他望向朔阳方向,目光焦灼。求援的烽火已燃起多时,主公定然已经收到消息。但援军赶来需要时间,而谷城,还能支撑多久?
就在这时,西戎军中号角声变,中军大阵分开,一群身披重甲、手持巨斧大锤的力士出现在阵前,其后是更多扛着云梯的生力军。秃发乌维显然失去了耐心,准备投入他的亲卫精锐,发动致命一击。
城头上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山雨欲来的死亡压力。
罗成深吸一口气,拔出佩刀,对左右嘶声吼道:“弟兄们!主公的援军就在路上!守住!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能让胡虏踏进谷城一步!杀!”
“杀——!”残存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疲惫的身躯里再次压榨出最后的力量,准备迎接更为残酷的血战。
谷城,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