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署保密协议后的第三天,一封由国防科工局专项办公室直接发来的、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的电子公函,送达了陈默的邮箱。
公函的内容,简洁而又分量十足。
它要求陈默教授,带领其核心团队成员,于次日上午十点,抵达位于首都京州市的国防科工局总部大楼,参加一场关于“新型高温自修复合金材料”的国家级重大专项技术论证会。
没有多余的客套,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是一纸来自国家最高科研管理机构的、不容置疑的“征召令”。
次日清晨,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红旗轿车,准时停在了江北大学的专家楼下。陈默、林浩、高翔、徐涛和苏晓月五人,换上了最正式的服装,在王院士的陪同下,登上了这辆专车,径直驶向军用机场。
两个小时后,一架小型的专机,平稳地降落在京州市西郊的一座不对外开放的机场。
当林浩,第一次踏上这座承载着整个国家权力的、宏伟而又庄严的城市土地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即将翻开全新的一页。
国防科工局总部大楼,是一座外表朴素、内部却戒备森严的建筑。
在经过了数道严格的身份核验和安检程序后,王院士带领着几个年轻人,乘坐一部专用的内部电梯,来到了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门前。
门口,两名身姿笔挺的军官,对着王院士,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其中一名军官,上前,通过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门。
“王院士,陈教授,各位专家,里面请。首长和各位总师,已经到了。”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近乎椭圆形的战略研讨厅。房间的装修,没有丝毫的奢华,一切都以实用和高效为最高原则。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足以容纳数十人的环形会议桌。墙壁上,挂着巨幅的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着此次会议的标题——“‘领航者’专项技术论坛会”。
而当林浩的目光,扫过会议桌旁那些已经落座的身影时,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那是一种,作为一名普通的博士生,突然闯入了只存在于新闻联播和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上的、“神仙”阵容里时,所带来的震撼与冲击!
会议室内,除了他们,还坐着七八位气场强大、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和长者。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沉淀着一种,常年肩负着国家重任、执掌着千军万马般的科研团队后,才会拥有的、独一无二的威严与气度。
王院士带着他们在预留的位置上坐下,然后,低声地,为身边的林浩他们,一一介绍。
“看到那位两鬓斑白、眼神像鹰一样锐利的老者了吗?”王院士的下巴,朝一个方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腾龙’系列重型运载火箭的总设计师,杨卫国,杨总。我们国家未来实现载人登月,一大半,都压在他老人家的肩膀上。”
“他旁边那位,皮肤黝黑,手上都是老茧,看起来像个老农民,但目光沉稳如山的,是‘奋斗者’号万米级载人深潜器的总负责人,魏建平,魏总。他带着团队,在马里亚纳海沟,五上五下,是真正把五星红旗,插到过地球最深处的人。”
“还有那位,”王院士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斯文的中年人身上,“国产大飞机‘远望’系列发动机项目的总工程师,陆光达,陆总工。他这个人,看起来斯文,但搞起技术来,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杨总……魏总……陆总工……
林浩听着王院士的介绍,感觉自己的手心,都有些微微冒汗。
这哪里是什么技术论证会?
这分明就是中国最尖端、最核心的“海陆空天”四大领域的“掌门人”,齐聚一堂!
而他们这个小小的、刚刚才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团队,竟然,坐到了这张代表着国家最高工程技术水平的牌桌上。
上午十点整,会议准时开始。
主持会议的,是一位肩上扛着将星的、不苟言笑的科工局高级将领。他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同志们,今天请大家来,只有一个议题。就是江北大学陈默教授团队的‘自修复合金’技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转化为我们国家在关键领域,最需要的战斗力。”
“在座的各位,都是各自领域的总负责人。你们面临的材料难题,也是我们国家,目前最疼的几块硬骨头。今天,就把你们的问题,都摆出来,让陈教授和他的年轻团队,给你们,现场‘问诊’。”
会议,没有像林浩想象的那样,由他们先做成果介绍。
而是直接,进入了最直接、最残酷的“出题”环节。
第一个发言的,是航天领域的杨卫国,杨总。
他站起身,身后的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张极其复杂的、新一代液氧煤油发动机涡轮泵的三维结构图。
“陈教授,林博士。”杨总的声音,洪亮而有力,“我们新一代的重型火箭,对发动机的推力,提出了前所未有的要求。而推力的核心,就在于这颗涡轮泵的性能。它需要在每分钟数万转的高速下,将零下183摄氏度的液氧,和超过一千度的高温燃气,同时泵入燃烧室。”
他指着屏幕上一个叶片状的零件,眼神锐利如刀。
“这个小小的涡轮叶片,在工作时,一面是极寒,一面是酷热。巨大的温差应力,和高频的振动,让它成为了整个发动机里,最容易产生微裂纹、也最容易发生疲劳断裂的地方。我们目前使用的,是俄罗斯进口的特种合金,不仅价格昂贵,而且,随时,都有被‘断供’的风险。我的问题是,你们的材料,能否承受住,这种冰与火的考验?”
杨总坐下,深海领域的魏建平,魏总,接着站了起来。
屏幕上,画面切换,变成了蔚蓝色的、深邃的海底。一座闪烁着银白色金属光泽的、完美的球形载人舱,出现在画面中央。
“我们的‘奋斗者’号,已经成功下潜到了一万米的深度。”魏总的声音,沉稳如山,“但我们并不满足。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挑战更深的未知海域,是实现更长时间的、常态化的海底科考。而这一切,都对我们的核心部件——载人球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我们现在使用的,是进口的、特种牌号的钛合金。它的强度和韧性,已经接近了极限。我们需要的,是一种屈服强度更高、同时,还要具备优异的、耐高压海水氯离子腐蚀性能的新材料。用这种材料,我们才能造出更轻、更安全、能搭载更多科研设备的下一代深潜器。你们的自修复合金,能满足我们的要求吗?”
一个又一个,代表着国家最顶级工程难题的“考题”,被接连不断地抛出。
林浩和高翔他们,听得心潮澎湃,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压力。
这些,不再是发表一篇论文,赢得一场辩论。
这背后,关联的,是火箭能否飞得更高,潜艇能否潜得更深,是整个国家,在未来科技竞争中,能否挺直腰杆的、真正的国之命脉!
最后,航空领域的陆光达,陆总工,发言了。
他没有展示任何ppt。
他只是让助手,将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沉重的金属物体,抬到了会议桌的中央。
当黑布被揭开,一个布满了裂纹、甚至有一个巨大豁口的、真实的涡轮盘残骸,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残骸上,还残留着高温烧灼后的、蓝紫色的痕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场惨烈的失败。
“陈教授,林博士,”陆总工扶了扶眼镜,语气,平静,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不管你们的《Science》有多厉害,也不管你们的理论有多完美。我现在,只要一个结果。”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块残骸。
“一年之内,给我一个,直径超过一米、性能稳定、能通过我们所有地面台架极限工况测试的、全新的、用你们的自修复合金,制造出来的涡轮盘。”
会议的最后,主持会议的那位将军,站起身,做出了总结。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终,落在了陈默和林浩的身上。
“陈教授,林博士。刚才各位总师提出的,都是我们国家在关键领域,被别人‘卡着脖子’的痛点。现在,国家,把解决这些痛点的希望,交到了你们手上。”
“国家给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用一年时间,以航空发动机涡轮盘,作为主攻方向和最终的考核目标。同时,为其他几个方向,提供小尺寸的、可供测试的验证样品。”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如同军令般,庄严而又神圣。
“为了这个目标,我代表专项办公室,在此,授予你们最高权限!”
“从今天起,全国所有相关的国防重点实验室、科研院所和军工厂,都将对你们,无条件开放!”
“你们需要哪里的设备,我们就协调哪里的设备!你们需要哪里的专家,我们就调集哪里的专家!”
“专机、专列、专用通道,一路绿灯!”
“我,不要过程,不要理由,只要一个结果——”
“一年后,我要在这个会议室里,看到一块合格的、闪闪发光的、打上你们‘中国制造’烙印的新型涡轮盘!”
面对这来自国家最高层面的、沉甸甸的信任和不容置疑的“军令状”。
林浩,在陈默教授鼓励的目光中,代表整个团队,站起了身。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对着那位将军,对着在场的所有国之重器的“掌舵人”,挺直了胸膛,用他这一生,最洪亮、最坚定的声音,回答道:
“请各位总师放心!”
“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