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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迅速拭去泪痕,站起身:“吉祥,你去里头看看娘娘的药熬好了没有?本宫有几句话要单独问温大人。”

吉祥会意,立刻退入内殿。

甄嬛走到殿中,转身看着温实初,声音冷得像冰。

“端妃娘娘的病,交到你手上,能痊愈吗?”

温实初躬身,神色凝重:“回娘娘,端妃娘娘的身子早已被红花掏空,便是华佗在世,也再难有孕了。微臣能做的,只是尽力调养,让她往后的日子,能少受些罪,好好活下去。”

“难怪她那么喜欢孩子……”甄嬛心中刺痛,她想起端妃亲手缝制的那双虎头鞋,只觉得世事荒唐。她深吸一口气,将那点翻涌的情绪压下,“既然前缘已定,本宫只望你尽心竭力,让她康健。”

“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甄嬛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刀,直直刺向温实初。

“娘娘但说无妨。”

温实初看着她,嘴唇翕动,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甄嬛的心,随着他的沉默,一寸寸地往下沉。她忽然想起一桩被尘封的旧事,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

“你还记得吗?当初余氏在我的药里下毒。”

这几个字一出口,温实初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全是惊痛和想要遮掩的慌乱。

甄嬛看着他的反应,什么都明白了。那点仅存的侥幸,被他这个眼神彻底击得粉碎。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却依旧执着地问下去:“那毒,当时虽已解了。可你老实告诉我,它是不是在我的身子里,留下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后患?”

“是不是它早就伤了我的根本,让我的身子变得比旁人更虚弱?”

“所以,我的孩子……”

她问不下去了,那两个字哽在喉中,像一把钝刀,来回地割。

温实初终于崩溃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艰涩无比:“娘娘……微臣无能!”

“是微臣的错!那毒性阴狠,虽已清除,但终究是损伤了您的底子。您的体质,确实……确实比常人畏寒,也更易……动胎气。微臣以为只要细心调养,便能安然无恙,却不想……”

他不敢再说下去。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欢宜香是引子,罚跪是催命符。

而真正的根源,那埋得最深的钉子,是早就钉进她身体里的旧伤!

甄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满面痛苦的温实初,声音平静得可怕。

“起来吧,这不怪你。”

她任由温实初进去给端妃看病,自己则在冰冷的梨花木椅上坐下,浑身僵直。

若不是崔槿汐恰好在此时从外面进来,一把扶住她,她几乎要栽倒在地。

“小主!”崔槿汐大惊失色,“您这是怎么了?”

甄嬛缓缓站直了身子,推开崔槿汐的手。她没有哭,甚至连眼圈都没有红。

风迷了眼睛?

不。

是这淬了毒的风,吹散了她心头最后一点迷雾,让她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转身,对崔槿汐说:“怕是冷风扑了热身子,扶我回去歇息吧。”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温实初一眼。

余莺儿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可她留下的债,却要她的孩子用命来偿。还有年世兰,还有这宫里所有明里暗里盼着她死的人。

甄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无比清醒。

一笔一笔,她都记下了。

既然她的孩子不能安然降世,那她便要这宫里所有欠了血债的人,都不得安宁!

恰在此时,御花园的另一头,皇帝正与淳常在沿着湖边信步而行。淳常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趣事,总算让皇帝心头的烦闷散去了些许。

眼尖的淳常在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小径尽头一个清瘦的背影。

“皇上您瞧,那是不是甄姐姐?她怎么从延庆殿那边出来了?”

皇帝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个单薄萧索的影子,裹着披风,走得缓慢而决绝,仿佛要走进那深秋的无边寒意里去。

那背影里没有半分留恋,看得皇帝心里刚缓和下来的气又堵了回去。

淳常在偏过头,天真地问:“皇上好久没有去甄姐姐那儿了,今晚可要去瞧瞧她吗?”

皇帝收回目光,脸色有些难看:“并非是朕不想去,她没了孩子,朕也伤心。只是菀嫔的性子,实在太过倔强。她要是有你一半的豁达便好了。”

“姐姐若有什么让皇上不满的地方,还请皇上念着姐姐丧子之痛。其实姐姐也很辛苦的。”淳常在的声音软软糯糯,听着是在求情。

这话却正好戳中了皇帝的痛处,他心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她辛苦,朕就不辛苦吗?朕处理了一天朝政,回宫还要看她的冷脸。她怎么就不为朕想想?”皇帝甩了下袖子,“你同菀嫔情同姐妹,她的性子你最了解,你说说看!”

淳常在眨了眨眼,像是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开口:“姐姐才学好,淳儿很是仰慕姐姐的,也希望皇上能像过去一样喜欢姐姐。只是……姐姐现在是一时没有想明白,所以一直伤心,也不能好好服侍皇上。”

她顿了顿,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出什么好主意:“不如皇上眼下先别去看姐姐,免得言语上又冲撞了,反而更不好。等淳儿去劝过姐姐,让她想通了,以后再见面,岂不皆大欢喜吗?这只是淳儿的一点愚见,还望皇上不要厌恶淳儿多嘴才好。”

这番话像是一阵舒爽的清风,吹散了皇帝心头所有的郁结。

他要的就是这个!一个台阶,一个不必去面对那份沉重哀怨的理由。

皇帝的脸色瞬间多云转晴,他看着眼前这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姑娘,语气温和下来:“你这样体贴朕与菀嫔的心思,朕怎么会觉得不好呢?”

“皇上过奖了,”淳常在立刻笑得眉眼弯弯,“淳儿只喜欢皇上一直能高高兴兴的。淳儿蠢笨,也不及姐姐能时时为皇上分忧解难。”

“何须这样妄自菲薄。”皇帝被她逗笑,心里彻底舒坦了,“你与菀嫔,正如春花秋月,各有千秋。”

淳常在胆子大了起来,拉着皇帝的袖子轻轻晃了晃,仰头问道:“那皇上是喜欢姐姐多一些呢,还是喜欢淳儿多一些?”

这没头没脑的孩子气问题,此刻却让皇帝受用极了。

他捏了捏淳常在的脸颊,笑意直达眼底:“此时此刻,自然是淳儿你多一些。”

淳常在心满意足,立刻邀功似的说:“皇上这几日有些咳嗽,淳儿听着都心疼。所以亲自做了川贝雪梨,让人拿冰糖细细炖着呢,等下皇上喝了便能镇咳止痰,而且一点也不苦!”

“难为你,还要亲手做这些。”皇帝心中一片熨帖,拉着她的手,再也不想去别处了。

甄嬛的愁云惨雾,就让她自己慢慢散去吧。他现在,只想享受这份轻松和体贴。

碎玉轩的秋风,比别处更早带上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自从那日从延庆殿回来,甄嬛便像是换了个人。

人依旧是那个人,只是眼底深处那点残存的温情和哀怨,都被一场淬了毒的风吹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冷硬的底色。

皇帝到底是没有再来过。

倒是养心殿的总管太监,成了碎玉轩的常客。

“淳常在,皇上召您去养心殿伴驾。”

这样的话,这几日常常在院子里响起。起初只是傍晚时分,后来渐渐地,午后小憩,甚至晨起请安后,都会有养心殿的人过来请。

淳常在的脚步声,总是轻快又雀跃的。

佩儿端着一盆用旧了的温水进来,看见流朱正替甄嬛梳理着头发,忍不住撇了撇嘴,对着流朱抱怨:“姐姐你看,淳常在如今可真是大红人。从前还日日往小主屋里跑,‘甄姐姐’长‘甄姐姐’短的,现在倒好,见了咱们,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了。”

流朱手上动作一顿,小声呵斥:“别胡说,叫小主听见心烦。”

“我枯萎了,难道还要拦着旁人不许盛开吗?”

镜子里,甄嬛的脸平静无波,她看着自己苍白的倒影,声音也淡得像一杯凉透了的茶。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新鲜花样。有人愿意捧场,是她的福气。”

她既不伤心,也不嫉妒,那份过于通透的冷静,反倒让佩儿和流朱心里发毛。

佩儿不敢再在甄嬛面前多嘴,一肚子闲话没处说,憋得难受。她转头出了殿,一眼就瞧见碧官女子,正站在廊下发呆的浣碧。

浣碧身上穿着一身新裁的秋香色宫装,料子比做宫女时好了不少,可她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反而是一股子藏不住的焦躁。

佩-儿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碧小主,您瞧见了吧?这上赶着的,就是比端坐着的吃香。淳常在年纪小,心思可一点都不少,听说昨儿还亲手炖了川贝雪梨羹送到养心殿呢。”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了浣碧心上。

她猛地转过头:“她会炖汤,我也会!她能做的,我难道不能?”

佩儿掩着嘴笑:“小主自然是能的。只是……这碎玉轩的门槛,皇上如今是不肯踏进来了。您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得有地儿施展不是?”

浣碧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是啊,她如今也是皇上的女人了,名唤“碧官女子”,可这名分有什么用?皇帝根本看不见她!

她不甘心。

凭什么?论相貌,她与长姐有七八分相似;论心思,她自认比那个只知道吃的淳儿玲珑百倍。长姐如今心如死灰,不愿承宠,那这天大的机会,不就该轮到自己了吗?

佩儿见她神色松动,又添了一把火:“奴婢听说,慧嫔娘娘当初还是贵人的时候,就敢在御花园里主动向皇上问安呢。这机会啊,都是自己争来的。”

慧嫔孙妙青?

浣碧心里一动。

是了,现在这宫里风头最盛的,除了玉答应,淳常在,便是那位生下了六皇子的慧嫔。

她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门路。玉答应是伶人出身,还不如自己这个宫女呢,怎么她可以自己就不可以?

她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长姐是指望不上了,她得自己给自己找出路!

浣碧心里那点急切的火苗,被佩儿这几句话彻底煽成了燎原大火。她挺直了腰,脸上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神情。

“佩儿,你说得对。”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回了自己的碎玉轩后殿。叫来自己的宫女七喜,仿佛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你去替我办件事。想个法子,去春熙殿那边递个话,就说……就说我仰慕慧嫔娘娘协理六宫的才干,想去给娘娘请个安,学学规矩。”

与其去御花园里撞大运,不如直接去拜如今最得势的山头!

浣碧看着春熙殿的方向,眼里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光。

她,也要为自己争一次!

***

第二日一大早,七喜便揣着拜帖,一路小跑到了春熙殿。

春桃在殿门口拦下了她,接过拜帖扫了一眼,脸上是客气又疏离的笑:“我们娘娘今日不得空,碧官女子的心意我替娘娘收下了,你回去吧。”

说完,便转身进了殿,连句多余的客套话都没有。

七喜在原地碰了个软钉子,只得悻悻地回了碎玉轩复命。

殿内,安陵容正拿着一盒新调的香膏给孙妙青闻,听完春桃的回话,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惊讶。

“碎玉轩的人?她来做什么?她那位长姐如今心如死灰,她这个当妹妹的,倒还有这份心思往外钻营。”

孙妙青接过香膏,放在鼻尖轻嗅,闻言笑了。

“这叫什么?这叫良禽择木而栖。她姐姐那艘船眼看着要沉,她这个当妹妹的,自然要赶紧找个新码头靠岸了。”

她放下香膏,拿起桌上一份中秋宴的舞谱,眼神却没在上面。

“菀嫔失宠也有段时日了,她这个‘碧官女子’,怕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几回,能不急吗?”

安陵容蹙眉:“可她毕竟是菀嫔的妹妹,就这么投靠过来,姐姐不怕惹人闲话?”

“闲话?”孙妙青轻笑一声,像是在听什么笑话,“这宫里什么时候缺过闲话?我怕的是没用的人,不是闲话。”

她用指尖点了点舞谱上的人偶图样:“这个浣碧,我倒是有点印象。当初在御花园,就敢穿着浮光锦招摇,可见是个胆子大,心思也活泛的。最要紧的是,她那张脸,跟菀嫔有七八分像。”

安陵容一怔:“姐姐的意思是……”

“菀嫔是正版原装,她就是个低配版的。”孙妙青说得直白,“皇上如今烦了正主那张哭丧脸,可未必就烦了那张脸本身。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替代品。”

这话里的冷意,让安陵容都打了个寒颤。

孙妙青却像是来了兴致,将舞谱往旁边一推:“你想想,她要是真靠了过来,这事就有趣了。第一,她是从碎玉轩出来的,菀嫔那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咱们这儿能第一时间知道。这叫什么?”

这叫内部情报。

“第二,她要是得了宠,旁人只会说是菀嫔失势,她这个妹妹捡了漏,谁会想到是我们春熙殿的手笔?”

这叫风险转移。

“最妙的是第三点,”孙妙-青看着安陵容,眼里闪着精光,“皇后娘娘不是最喜欢看菀嫔那张脸吗?要是这宫里又多了一张相似的脸,你说,皇后是会高兴呢,还是会头疼?”

安陵容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姐姐想见她?”

“见,当然要见。”孙妙青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了吹浮沫,“不过不是现在。晾她几天,让她知道春熙殿的门槛有多高。等她把那点子小聪明和傲气都磨没了,再叫进来瞧瞧。”

她呷了一口茶,眼底划过一丝算计。

“我倒要看看,这个急着跳槽的丫头,到底值不值得我花心思栽培。要是块可造之材,我不介意给她一份好前程。要是个拎不清的蠢货……”

孙妙青没再说下去,只是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搁。

“那就让她知道,有好处就有风险。”

跳槽有风险,投靠需谨慎。***

流朱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在旁边站了快一炷香的功夫,那药都快凉透了。

“小主,您好歹喝一口,这么熬着,身子怎么受得了。”

佩儿端着盆水从外头进来,看见流珠把药碗又端出来,把水盆往架子上一放,水都溅出来几滴。

流朱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在旁边站了快一炷香的功夫,那药都快凉透了。

“小主,您好歹喝一口,这么熬着,身子怎么受得了。”

佩儿端着盆水从外头进来,看见流朱把药碗又端出来,气得把水盆往架子上一放,水都溅出来几滴。

她快步走到流朱身边,压着嗓子抱怨:“小主还是不喝?这都病了快二十天了,人眼看着就脱了相。我托了小允子,跟养心殿的苏公公说了不下三回,可你瞧瞧,皇上别说人了,连句问候的话都没递过来!”

佩儿越说越气,声音都忘了收。

“如今倒好,淳常在成了养心殿的常客,天天人来车往的,好不热闹!从前翊坤宫和咱们碎玉轩是宫里最风光的两处,现在倒好,一个倒了,咱们这也跟着冷灶台似的,真成了一损俱损了!”

“你闭嘴!”流朱急得瞪了她一眼,“小主听见该多难受!”

正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流朱姐姐,佩儿姐姐,你们怎么在外面站着,也不怕着凉。”

两人回头一看,是淳常在身边新提拔的宫女雪儿,正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满脸堆笑地走进来。

佩儿没好气地问:“你来做什么?”

雪儿也不恼,打开食盒,露出一碟颜色鲜艳的桃花姬,笑意盈盈:“我们小主听说菀嫔娘娘病了,身子虚,特意跟御膳房要了这补气血的桃花姬,叫奴婢送来给娘娘尝尝。”

流朱上前一步,挡在佩儿身前,面无表情地接过:“有劳雪儿姑娘,替我们谢谢淳小主。”

雪儿探头探脑地往里屋瞧,故作关切地问:“娘娘身子好些了吗?我们小主那里差事多,走不开身,不然早就亲自来看了。”

“我们小主歇下了。”流朱冷冷打断她。

“哦,那奴婢就先回去了。”雪儿碰了个钉子,讪讪地转身走了。

看着她那摇曳生姿的背影,佩儿再也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小主病的时候连个人影都不见,这会儿倒送东西来恶心人!送桃花姬,是嫌我们小主血流得还不够多吗?”

“罢了吧,”流朱将那碟桃花姬塞到佩儿手里,“她一个小宫女懂什么,何苦置气。这东西小主见了只会更堵心,拿去给小允子他们分着吃了吧。”

她端着那碗已经冰凉的药,转身又进了殿。

佩儿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又酸又气。小主现在病着,除了温太医,谁还会真心实意地来碎玉轩看一眼?

她一咬牙,追上流朱:“姐姐,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我明天就去养心殿门口跪着,我就不信皇上能当没看见!”

流朱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不用你去,我去。只要能把皇上请来,看这宫里谁还敢给咱们脸色看!”

第二天,养心殿。

苏培盛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禀报:“皇上,碎玉轩的流朱姑娘托人传话,说菀嫔娘娘病得厉害,想请皇上得空过去瞧瞧。”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笔尖一顿,头也没抬。

“知道了,你回话,朕得空便去。”

苏培盛在原地站着没动,试探着补了一句:“是。其实……皇上也有些日子没见着菀嫔了,想来是知道皇上忙,不敢打扰。”

他故意提淳常在,就是想看看皇帝的反应。

果然,皇帝放下了朱笔,靠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

“朕是忙,苏培盛,”他叹了口气,“可朕也不想去见菀嫔。”

苏培盛立刻垂下头:“奴才愚钝。”

“朕问过温实初,”皇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疲惫和不耐,“菀嫔的病,起于伤心欲绝,说到底是为了那个孩子的缘故。她心里有怨,朕看见她,心里也堵得慌。”

他顿了顿,像是在说服自己。

“与其见面,彼此伤怀,闹得更不痛快,倒不如不去看她。等她自己什么时候想通了,这心结解了,病自然会好。”

苏培盛心里门儿清,皇上这不是体谅,是怕烦。是怕见了那张怨怼的脸,会勾起自己的那点愧疚。

可他嘴上只能顺着说:“皇上说的是,到底是皇上想得周全。那奴才这就去告诉流朱姑娘,皇上您得空再去。”

“去吧。”

皇帝挥了挥手,重新拿起奏折,可那上面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了。

流朱从养心殿出来,心里堵着一团棉花,又沉又闷。苏公公的话客气,可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皇上烦了,不想来。

秋风卷着枯叶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她攥紧了拳头,加快脚步往回走,只想快点离开这片让她憋屈的地方。

刚拐过一道宫墙,迎面便来了一小队人。两个太监在前头引路,后面跟着一顶小巧的二人抬软轿,轿子旁还跟着个伶俐的宫女。

这阵仗,不大,却透着新贵乍富的得意。

流朱下意识地停步,垂首让到路边。

软轿在她身侧停了下来,轿帘被一只戴着赤金护甲的手掀开,露出一张年轻娇俏的脸。

是玉答应。

“这不是碎玉轩的流朱姐姐吗?”玉答应坐在轿中,并未起身,只是微微探出头,声音婉转得像她唱的曲儿。

流朱屈了屈膝,面无表情:“玉答应万安。”

玉答应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像是没看见她眼底的红肿,只关切地问:“菀嫔娘娘身子可好些了?皇上总惦记着呢,只是前朝事忙,抽不开身。”

她这话,听着是体谅,实则句句都在炫耀自己知道皇上的心意。

流朱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嘴上却半点不露:“劳玉答应挂心,我们小主歇着呢。”

“歇着好,歇着好。”玉答应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姐姐也该好好劝劝菀嫔娘娘,人总要往前看。老是沉在过去,伤了自己的身子不说,也叫皇上跟着心烦。这宫里啊,最要紧的,就是让皇上高兴。”

这话像一根针,扎破了流朱强撑的镇定。

她猛地抬起头,直视着轿子里那张得意的脸,一字一句道:“我们小主不比答应,没有那婉转的歌喉,唱不出解闷儿的曲子。”

“我们小主只会真心待人。”流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可惜啊,真心不值钱。”

玉答应的脸色瞬间变了。

旁边的宫女立刻尖声呵斥:“放肆!一个奴婢,怎么跟主子说话的!”

流朱看都懒得再看她们一眼,福了福身子,转身就走,腰背挺得笔直。任凭那宫女在身后气急败坏地骂,她头也不回。

一个靠嗓子博宠的玩意儿,也配来教训碎玉轩?

她忽然想起之前,那个也姓余的答应,也是这般坐在轿子里,趾高气扬。

又是一个唱曲儿的。

不知道这顶轿子,她能安稳坐上几天。

流朱心里的火被这股冷风一吹,非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凝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冰。她快步走回碎玉轩,一眼就看见自家小主孤零零地坐在窗前,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碎掉。

皇上指望不上了。

求人,不如求己。

***

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皇帝正对着一堆奏折出神,朱笔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皇上,玉答应来了。”

皇帝眉心那道浅浅的川字纹又深了些,他将笔搁在笔洗上,发出一声轻响。

“让她去西暖阁候着。”

真是没完没了。他心里有些烦躁,刚打发了碎玉轩的人,又来了个会唱曲儿的。

苏培盛应了声“嗻”,正要退下,玉答应已经提着裙摆,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个小巧的描金食盒。她身后跟着的苏培盛一脸为难,显然是没拦住。

“给皇上请安。”玉答应屈膝行礼,声音婉转,像含着一块糖。

皇帝抬眼看她,一张娇俏的脸,满眼都是孺慕和讨好。这样的眼神,他见得多了,轻松,不费劲。

“起来吧。”他的语气缓和了些。

“臣妾听说皇上近日常为国事操劳,特意炖了秋梨膏,给皇上润润嗓子。”玉答应说着,便要上前布菜。

“放着吧。”皇帝没什么兴致,他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目光却没落上去。

玉答应见状,眼眶一红,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开了口:“皇上……”

这一声唤得百转千回,皇帝终于从奏折上抬起头,不耐地问:“又怎么了?”

“臣妾……臣妾刚刚来的路上,遇见碎玉轩的流朱姑娘了。”玉答应咬着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又是碎玉轩!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玉答应没瞧见,或者说瞧见了也装作没瞧见,自顾自地往下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臣妾看她行色匆匆,眼圈也红着,想着菀嫔姐姐病着,便好心上去问一句姐姐凤体如何了,也想着替皇上带句关怀……”

她顿了顿,悄悄抬眼觑着皇帝的神色,见他没什么反应,胆子更大了些。

“谁知……谁知流朱姑娘非但不领情,还瞪着臣妾,说的话也夹枪带棒的。她说……她说我们这些只会唱曲儿的,哪比得上她们小主,会真心待人。”

说到最后,两颗金豆子恰到-好处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真心?”皇帝在心里冷笑一声。

真心就是整日以泪洗面,给朕一张活像谁欠了她八百万的丧脸吗?朕在前朝受够了气,回后宫是来舒心的,不是来陪着她伤心的!

一个奴才都敢如此放肆,可见她那个主子,心里是何等的怨气冲天!

皇帝越想,心里的火气越盛,对甄嬛最后那点愧疚,也被这盆脏水给泼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玉答应,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怜惜,反而觉得聒噪。

又是一个唱曲儿的。上一个姓余的,也是这么会告状。

“一个奴才罢了,你也值得为她掉金豆子?”皇帝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喜怒,“行了,别哭了,吵得朕头疼。”

玉答应的哭声戛然而止,愣在当场,不知道是该继续哭,还是该笑。

皇帝懒得再看她,指了指一旁的软榻:“朕乏了,唱个曲儿来听听。挑个热闹些的,朕不想听那些情情爱爱的酸词儿。”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真心,不过是个能让他暂时忘却烦恼的玩意儿罢了。

玉答应连忙擦干眼泪,脸上立刻堆起笑来,清了清嗓子,婉转的歌声便在暖阁中响了起来。

皇帝闭上眼,靠在龙椅上,可那靡靡之音钻进耳朵里,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头那股邪火。

真心待人?

好,很好。

朕倒要看看,你甄嬛的真心,到底有多值钱!

***

八月中旬,秋高气爽。

中秋家宴的筹备,已到了收尾的紧要关头。

御花园澄怀园内,宫人们穿梭往来,脚步轻得像猫,连呼吸都刻意压着。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有半分懈怠。

只因春熙殿的主位娘娘,慧嫔孙妙青,正亲自巡视。

她今日只着一身石青色吉服,发间一支点翠嵌宝鸾凤钗,妆容一丝不苟。

这不只是一场家宴。

这是她协理六宫后,递给整个后宫的第一份答卷。

“姐姐,御膳房那边在问……”

安陵容捧着菜单,刚要开口,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春桃快步走来,脸色难看得像是吞了苍蝇。

“娘娘。”

孙妙青的目光没有移动,依旧落在远处几个正在悬挂琉璃灯的太监身上。

“那盏灯,歪了半寸。”

小卓子立刻会意,飞奔过去,压着嗓子一通训斥。

那几个太监吓得手一抖,险些把灯摔了,随即手忙脚乱地重新调整。

整个澄怀园的空气,因此愈发紧绷。

直到那盏灯被扶正,与一旁的宫灯严丝合缝地对齐,孙妙青才收回目光,看向春桃。

“说吧。”

“景仁宫的剪秋姑姑来了。”

春桃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着,努力压下火气。

“说是皇后娘娘体恤您辛劳,特意派了几个景仁宫的老嬷嬷,来‘帮衬’着布置祭月的香案。”

她特意加重了“帮衬”二字。

安陵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好一个“帮衬”!

这哪里是帮衬,分明是派来了监工,是来分权的!

这更是皇后明晃晃插进春熙殿心脏的几根钉子!

孙妙青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人呢?”

“正在祭月台那边候着。”春桃咬着牙,“一来就对咱们的人指手画脚,那架子,比主子还大!”

“别急。”

孙妙青从安陵容手中拿过菜单,看都未看,便转身朝着祭月台的方向走去。

“走。”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咱们去好好‘谢’过皇后娘娘的恩典。”

安陵容和春桃却从这平静里,听出了一股让骨头发冷的味道。

这场中秋宴,还未开席,第一道硬菜就已经送上门了。

孙妙青的刀,也终于等到了出鞘的时候。

***

祭月台前,三位穿着深褐色宫装的老嬷嬷正背着手,对着春熙殿的宫女挑剔个没完。

“这香炉摆得不对!偏了!懂不懂规矩?”

“月光码岂能就这么放着?底下要用明黄缎子托底,你们春熙殿连这点章程都没有吗?”

为首的张嬷嬷,是景仁宫的老人,一双三角眼,看人时总带着一股刻薄和居高临下。

见到孙妙青一行人走来,她们也只是懒洋洋地屈了屈膝,腰杆挺得笔直。

“给慧嫔娘娘请安。”

张嬷嬷扯着嘴角,算是笑了。

“老奴们奉皇后娘娘懿旨,来帮衬娘娘。娘娘年轻,又是头一回操持大宴,怕有疏漏之处,堕了皇家的体面。”

句句是体恤,字字是打压。

孙妙青却笑了。

“有劳几位嬷嬷。”

她走上前,亲自扶起张嬷嬷,动作亲和,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皇后娘娘思虑周全,本宫感激不尽。”

“既然嬷嬷们是景仁宫出来的,代表的就是皇后娘娘的脸面,那规矩自然是这宫里顶尖的。”

她环视一圈,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吧,祭月香案的活计,就全权交给三位嬷嬷了。”

张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以为这个新晋的慧嫔,到底还是嫩了些,被她拿捏住了。

孙妙青的话锋却猛地一转。

“不过,既是代表皇后,标准自然要按着景仁宫的来。这香案上的每一件贡品,摆放的角度、间距,都需用尺子量过,分毫不差。”

“祭月的时辰在酉时初,香要提前一刻点燃,烟气既要缭绕,又不能熏了圣驾。这火候,想必嬷嬷们最有心得了。”

张嬷嬷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孙妙青像是没看见,继续微笑着补充。

“还有晚宴的蟹。”

她转向安陵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但话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告诉御膳房,螃蟹必须是太湖进贡的青背白肚金爪鳌,少一只腿,断一根鳌,都不许上桌。”

“这道菜,就请张嬷嬷亲自盯着。若有半点差池,旁人问起,本宫也只好说,是景仁宫的规矩如此了。”

这话,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张嬷嬷脸上。

接了这活,出了错,是她们办事不力,丢的是皇后的脸。

不接?那就是公然抗命,违逆皇后“帮衬”的美意。

这是一个死局。

三位老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猪肝一样难看。

孙妙青看着那几个呆立当场的老嬷嬷,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

“三位嬷嬷,还不开始吗?”

“误了吉时,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本宫……可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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