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虽有一丝微澜,却瞬间被自己压下,昔年师尊尚且能为突破境界将他视作药引,这凡俗苦难,于漫长仙途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然其袖中手指,却不自觉微微收紧。
又行数日,从溃兵手里抢到的粮食也快吃完了,孟关令二人在破败山神庙中躲避,自身入山寻觅吃食。
他凭借神识与日渐恢复的体魄,不到一炷香功夫就猎到一只麂子,正欲返回,忽闻庙宇方向传来喧哗之声。
孟关心头一凛,也顾不得带上麂子,身形疾掠而去,临近庙宇,却见五六个个手持柴刀棍棒的流民,正围着庙门叫骂,阿土则手持木棍,堵在门前,面色惊惶却不肯退让。
“小兔崽子!识相的就把吃的和那女人交出来!爷几个快饿死了,临死之前开开荤也是好的啊!”为首一彪形大汉吼叫道,目光淫邪地扫过庙内瑟瑟发抖的阿秀。
孟关眼底寒芒一闪,悄无声息潜至众人身后,他并未立刻动手,只冷眼旁观。
阿土虽惧,却颤声道:“…没有吃的!你们再不走…我…我就不客气了!”
那大汉嗤笑,挥舞柴刀便要上前,忽觉颈后一凉,一截枯枝不知何时已点在他喉结之上,持枝者目光冰冷,正是孟关。
“滚。”孟关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
那大汉浑身一僵,只觉被什么极可怕的东西盯上,冷汗瞬间湿透后背,其余流民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呐呐不敢上前。
“听…听不懂人话吗?大树哥让你们滚!”阿土见状,胆子稍壮,大声喝道。
那几个流民面面相觑,终是被孟关眼中的冷意吓到胆怯,发一声喊,搀扶着那腿软的大汉,狼狈逃入山林。
孟关收起树枝,并未追击,杀戮易,沾染因果难,对这些凡人他也没打算大开杀戒,他扫了阿土一眼,见其虽面色发白,却仍紧握木棍护在庙门前,微微点头,道:“进去吧。”
是夜,三人坐在火堆旁,麂子肉被烤的滋滋冒油,一股香味激的阿土和阿秀的口水都快把前襟打湿了,等到麂子烤好,两人迫不及待的上手就抓,又被烫的直跳脚,眼前的场景让孟关嘴角不禁带起了一丝笑容。
阿土吃的满嘴流油,一边吃一边说道:“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若非大树哥回来得及时,我真怕我护不住阿秀啊。”
“自古以来,这个世界都是弱肉强食,要是不想被人欺负,能靠的唯有自己罢了。”孟关说完,撕下一块肉,慢慢咀嚼着。
他目光扫过跳动的篝火,内心对恢复修为的渴望,愈发迫切,仅凭这点微末体魄,在这乱世之中,连护住自己都都显得勉强,更别说主宰自身了。
数日后,三人终于走出山区,眼前地势豁然开朗,远见平原辽阔,一条大江如玉带蜿蜒,江畔一座大城雄踞,城郭巍峨,舟车往来,颇见繁华,正是青桑城。
这座商贾云集的大城门口有不少士兵,但是却没有人管进出的人员,孟关三人顺利入城,但见市肆栉比,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较之边关的肃杀荒凉,宛如另一个世界。
阿秀何曾见过这等热闹,瞪大一双懵懂的眼睛,四处张望,嘻嘻傻笑,阿土亦是目眩神迷,手足无措。
孟关却无心观览,他寻了一处偏僻脚店,要了两间相邻的下房安顿二人,嘱咐阿土看好阿秀,莫要轻易出门,自身则稍事洗漱,换了身干净布衣,便踱出店门,融入市井人潮之中。
他于城中看似随意漫步,实则神识悄然散开,双耳捕捉着各方讯息,目光则留意着药铺、当铺乃至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杂货摊位。
青桑城果然繁华,药材铺甚多,但所售多是凡俗药材,于修复经脉并无大用,偶尔感知到一两株蕴含微薄灵气的药草,不是价高得离谱,便是被店家珍而重之收藏,非显贵豪客根本不会拿出来展示。
孟关口袋只有有从溃兵处搜刮的些许银钱,这点钱拿出来,店家连看都不会让他看,买就更是想都别想了,不过他也不急躁,转而走向茶楼酒肆之类讯息汇聚之所。
于一处临江茶楼角落坐定,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慢慢啜饮,神识却如蛛网般蔓延开去,仔细筛选着嘈杂人声中的有用讯息。
“…听说黑虎口那边又败了一阵,溃兵到处都是,附近村子可遭了殃…”
“…谁说不是呢!这年头,还是咱青桑城安稳,有李老爷坐镇,乱兵不敢来犯…”
“…嘿,安稳?城东张家前日不是遭了贼?听说丢了不少金银,还有一株祖传的什么灵参…”
“…灵参?莫非是那种仙家宝药?”
“…嘘…小声点!张家正悬赏百两雪花银追查呢…”
“…百两?嘶…可惜我等凡人,哪识得那种宝物…”
孟关目光微凝,灵参?虽不知年份几何,但既是修士所需灵药,或对修复经脉有所裨益,他默默记下此事。
又听得邻桌几位看似江湖客的汉子低声交谈。“…百草堂近日收了一批北边来的老药,据说里面有不好东西,只是那刘掌柜眼毒,等闲人捡不到漏…”
“…金石阁后巷那个摆摊的老头,摊子上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矿石,没人看得懂,摆了半年了…”
“…城南鬼市将开,听说这次有好东西流出,只是鱼龙混杂,真假难辨…”
百草堂、金石阁、鬼市…孟关将这些地名暗自记下,这些地方,或可一探。
直至日头西斜,孟关方起身返回脚店,路上他买了不少肉包子,等二人吃完睡下,他于房中静坐,将今日所闻细细梳理。
修为未复,贸然接触修士相关之物,风险极大,那张家失窃之事,水颇深,不宜沾染。
百草堂、金石阁皆为正经店铺,或可谨慎探问,而那鬼市,虽机会或许更多,但龙蛇混杂,更需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