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懊悔和痛苦。
知夏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她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道歉,只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怎么了?”
信使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本暗红色的册子,它此刻在阳光下仿佛流淌着粘稠的血色。
他猛地伸出手,指向那本书,语气激动而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坚决:
“不要看那本书了!把它给我!不要再练了!”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是知夏从未见过的。
她被他吓到了,
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册子往身后藏了藏,这个细微的保护性动作更是让信使心如刀割。
她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和恐惧,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微微低下头,看着草地上被风吹动的草叶,沉默了片刻。
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却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什么,一点让信使感到陌生的东西。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和坚持:
“可是……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知夏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入了信使的耳中,也劈开了她这些日子以来刻意维持的平静。
停不下来?
为什么停不下来?
他眼中的恐惧和痛苦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那本册子……绝不仅仅是“养身法门”那么简单。
她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将册子更紧地护在身后。
这个动作无关反抗,更像是一种本能,仿佛那册子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割舍。
“为什么……”她喃喃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为什么停不下来?这到底是什么?”
信使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和雪色的长发,心如刀绞。
他张了张嘴,那些编造的谎言在喉间滚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在她纯净又带着一丝惶惑的目光注视下,任何欺骗都显得无比丑陋。
他艰难地向前一步,伸出手,语气近乎哀求:“知夏,相信我,把它给我。
那东西……它在害你!”
“害我?”知夏的眼神更加迷茫了,“可是……它让我感觉很舒服。
身体里的寒气消失了,手脚也暖和了,甚至……”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
“甚至感觉……比以前更有力气了。”
她没有说谎。
修炼这功法带来的初期效果是显而易见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温暖和充盈的力量感,
是她病弱多年从未体验过的。
就像久旱的田地终于得到了甘霖的滋润。
但……
她的眼前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
是几天前的深夜,她从修炼中醒来,
喉间莫名涌起一股极其强烈的干渴,并非对水的渴望,而是一种更深层、更灼热的欲望。
她跌跌撞撞地起身想去倒水,
却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针线篮,指尖被一枚绣花针扎破。
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那一刻,她闻到了那细微的血腥气。
原本应该感到疼痛和厌恶的她,却在那一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战栗的吸引力攫住了!
身体里每一个叫嚣着干渴的细胞都在疯狂地催促她,去舔舐,去汲取那一点鲜红。
她被自己这恐怖的冲动吓坏了,猛地缩回手,死死按住伤口,
心脏狂跳不止,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那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那种几乎要脱离控制的疯狂渴望,却深深烙进了她的记忆里。
还有,店里的鲜花为何凋零得越来越快?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疏于照料。
直到有一次,她修炼完后,无意中将手放在一盆新到的、还带着露珠的夕雾花上。
短短几息之间,那原本娇艳欲滴的花朵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发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在瞬间被抽走了。
而她,却从那短暂的接触中,感受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
转瞬即逝的“暖意”,恰好缓解了功法运行过后那隐隐泛起的、
更深层次的“空虚感”。
这些细微的、诡异的迹象,被她下意识地忽略了,
或者说,被她因为贪恋功法带来的“舒适”而强行压抑了下去。
直到此刻,被信使痛苦的眼神和急切的话语彻底点醒。
“可是……”她的声音变得更轻,仿佛害怕被自己听到,
“有时候……不修炼的时候,会觉得……这里,很空,
很渴……”她无意识地用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和喉咙,
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困惑和恐惧的神情,“有一种……很奇怪的冲动……我……我有点害怕……”
她抬起头,雪白的发丝在风中飘动,眼神脆弱得像易碎的琉璃:“这本书,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它是不是……不好?”
信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
功法的反噬已经开始显现了。
它给予力量的同时,也在悄然改造着她的身体,塑造着她的渴望。
停止修炼,那种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本源需求”就会反弹,会让她痛苦,甚至会……失控。
吸血冲动……天魔给他的警告在他脑中回荡。
他看着眼前惶惑不安的知夏,看着她那头刺目的白发
所有的隐瞒和欺骗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冰冷的绝望。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深沉的痛楚。
“是……”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它不好……它是一种……以生命为食的功法。
它会改变你,会让你……变得不再是你。”
他终于说出了最残酷的部分。
知夏怔怔地听着,脸色一点点变得更加苍白,几乎透明。
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暗红色册子,那封皮上的纹路此刻在她眼中
仿佛真的变成了扭曲蠕动的血管,散发着不祥的诱惑和致命的危险。
她感受到了。
那股力量带来的愉悦是真实的,但潜藏在愉悦之下的深渊,也是真实的。
停不下来。
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了。
她不想让信使看到渴望血液的自己,她不想成为怪物,她也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
或许是这些原因,自己已经无法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