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战场,血沃冰原。
厮杀声、法术爆鸣声、濒死的惨嚎,混杂成地狱的乐章。
玄宁立于阵前,那柄赢易亲赐、尘封于鞘中多年的古剑,此刻被他死死攥在手中。
剑鞘上的细密灰尘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幽邃如寒潭的剑身
一股沉寂太久、此刻却被凛冽杀意唤醒的锋芒,无声地切割着周围绝望的空气。
“国师!霜叶城方向…天变了!”一名浑身浴血的副将踉跄奔来,声音嘶哑,指向东方天际。
那里,翻滚的墨黑劫云如同倒悬的深渊,中心那颗由雷霆构成的巨大“眼睛”冷漠地俯视大地
毁灭的气息即便隔着如此距离,依旧令人心胆俱裂。
紫黑色的电蛇在云层中狂乱扭动,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雷鸣,遥遥传来。
玄宁的心猛地沉入冰窟。
那景象,是修士的禁忌——天罚!
唯有触动此界天道根本法则,才会降下如此灭世之威!陛下…竟被逼到了这一步!
军中残余的士卒也看到了那末日般的景象,刚刚被玄宁强行压下的恐慌如同野火复燃。
骚动像瘟疫般蔓延,绝望的哭嚎、崩溃的嘶喊此起彼伏。
“完了…陛下…陛下他…”
“天都怒了…我们完了!”
“逃!快逃啊!趁那些修士还没杀过来!”
混乱像溃堤的洪水,眼看就要将这支最后的部队彻底冲垮。
呛啷——!
一声清越震耳的龙吟骤然压下所有喧嚣!玄宁拔剑出鞘!
冰冷的剑光如同撕裂阴云的一道寒电,瞬间刺入每一个士卒的眼帘。
他翻身上马,动作带着一种赴死前的决绝流畅。
古剑斜指东方那片毁灭的雷域,剑尖纹丝不动。
“肃静!”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像重锤敲在每一个混乱的心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骚动,“都给我听着!”
他环视着那一张张被恐惧和绝望扭曲的脸庞,目光锐利如刀:“想活的,现在!立刻!
从后军方向,能跑多远跑多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跟随赢易多年、此刻虽惊惶却仍未彻底崩溃的老卒和将领。
这些人的眼神深处,除了恐惧,还有一丝未被磨灭的、对那位帝王的烙印。
“想跟随陛下的——”玄宁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击,蕴含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跟我走!”
他猛地一夹马腹,那匹跟随他多年的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裂帛般的嘶鸣!
玄宁手中古剑划破空气,直指前方密密麻麻
正被东方天罚异象吸引而略显骚动的北域修士与敌军步兵方阵!
“目标——天劫之下!为陛下——凿穿它!”
“凿穿它!”他身后,那些眼神重新燃起火焰的将领和老卒,爆发出震天的咆哮。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们纷纷跃上还能行动的战马,紧握残破的兵刃
汇聚成一道沉默却决绝的钢铁洪流,紧紧跟随在玄宁那柄指向前方的古剑之后!
“将士们!”玄宁的声音在奔驰的烈风中传来,清晰得如同耳语,又沉重得如同墓志铭
“此去,九死无生!我若倒下,莫要悲伤,莫要停留!踏着我的尸体,继续向前!
陛下,更需要你们!”
话音未落,前方敌阵中已有反应过来的修士厉声呼喝,数道颜色各异的剑光
冰锥、火球如同毒蜂般攒射而来!目标直指冲在最前方的玄宁!
“国师小心!”身后将领目眦欲裂。
玄宁眼中古井无波,手中那柄帝王赐剑骤然亮起一层朦胧而坚韧的青色光晕
并非璀璨夺目,却带着一种浑厚如大地的沉稳。
他手腕一抖,剑光泼洒开来,竟似在身前瞬间展开了一面流动的、由无数细密剑影构成的青色光盾!
“叮叮当当!嗤——!”
飞剑撞击在光盾上,发出密集如雨的脆响,大部分被巧妙地卸力荡开。
一枚刁钻的冰锥穿透了剑影的缝隙,狠狠扎在玄宁的左肩,血花迸溅,瞬间染红了青色的道袍。
他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苍白,却硬生生咬紧牙关,一声未吭。
胯下战马速度不减反增,如同离弦之箭!
“破阵!”玄宁嘶吼,声音因剧痛而扭曲,却带着更甚的疯狂!
他不再格挡,古剑青芒暴涨,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决绝的青色彗星,
狠狠撞向前方仓促结阵、长矛林立的敌军步卒!
轰!
血肉横飞!
坚固的盾牌在灌注了玄宁锻体七重天全部力量与赴死意志的古剑面前,如同朽木般碎裂!
挡在最前的数名重甲步兵连人带甲被狂暴的剑气撕成碎片!
那道青色彗星以无可阻挡之势,硬生生在密集的军阵中犁开了一道血肉模糊的缺口!
“杀进去!跟上国师!”身后的铁骑爆发出嗜血的狂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楔入被玄宁撕开的伤口!
刀光剑影,血肉翻腾!这支人数不多却抱着必死信念的骑兵
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竟真的在混乱的战场上,朝着东方那片毁灭雷域,一寸寸地凿穿进去!
他们的冲锋,是用生命铺就的血路。
不断有人被侧翼袭来的法术轰落马下,被乱箭射成刺猬,被涌上来的敌军乱刃分尸。
但无人退缩,无人停滞。
倒下的尸体,成为了后来者踏足前行的垫脚石。
玄宁的身影始终冲在最前,青色剑光每一次黯淡下去,旋即又会被更炽烈的决死意志点燃
只是他肩头的血色,已然浸透了半边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