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并非雨水打湿衣衫的寒,也非地下通道的阴湿,而是感知到某种沉睡万古的、远超理解的恐怖存在正被强行唤醒时,灵魂本能战栗所引发的、冻结血液的极致深寒。苏清欢站在剧烈颠簸的突击车舱内,指尖死死扣住冰冷的金属扶手,目光穿透雨幕,仿佛已投向遥远地平线之外那片被标记为“原点”的、承载着一切灾难与秘密的终极之地。
体内,那已与她生命核心融为一体的碎片能量,不再平静流淌,而是如同被无形磁极吸引的指南针,剧烈地、持续地指向那个方向,传递来一种复杂难言的悸动——既有源自本能的、对同源核心的微弱吸引与好奇,更有一种清晰的、如同警报尖啸般的排斥与极度危险的预警!
那里,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可能……是一切终结之地。
“导师”提供的加密数据在屏幕上快速滚动,混合着“堡垒”从全球监测网络紧急截获的、令人心惊肉跳的能量爆发数据流。
“低语强度指数呈几何级数飙升!不是扩散,是……共鸣激活!‘原点’区域的时空结构读数极度紊乱,重力场异常,能量光谱呈现……非标准模型特征!”“堡垒”的声音透过嘈杂的通讯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净火’的主力……他们的舰队和工程单位正在不计代价地强闯那片区域!他们疯了!那里的环境足以撕碎任何常规舰船!”
“他们不是疯了,他们是找到了某种……临时稳定通道的方法,或者……他们根本不在乎损失!”“导师”苍老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凝重,他指着数据板上一个不断闪烁的、结构极其复杂的能量模型,“看这个!这是‘净火’调动资源构建的某种……超大型共振阵列的蓝图碎片!他们想利用全球爆发的低语能量作为‘引信’和‘燃料’,强行在‘原点’扭曲的时空结构上‘开凿’出一个稳定的窗口,或者说……锚定一个‘坐标’!”
“坐标?通向哪里?” “疤面”厉声问,操控车辆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处坍塌的立交桥残骸。
“还能是哪里?!”“导师”声音干涩,“‘虚境’!他们想彻底打开那扇门!不是窃取力量,不是引导低语,是……让两个世界发生实质性的、大规模的连接!进行他们那该死的‘终极仪式’!”
让“虚境”直接降临?!这个想法让所有人如坠冰窟。那将不是灾难,是彻底的湮灭!现实世界的物理法则很可能在那种层级的冲击下崩溃!
“必须阻止他们!”苏清欢的声音斩钉截铁,体内碎片能量因她的决意而澎湃涌动,带来一阵力量感,也带来更强烈的危险预警。
“怎么阻止?”“疤面”猛地一打方向盘,冲进一条废弃的隧道,暂时甩掉了空中追踪的无人机,“‘净火’几乎倾巢而出,那里现在是龙潭虎穴!我们这点人,连靠近都难!”
“不一定需要正面强攻。”“导师”快速操作着数据板,调出“原点”区域的古老地质扫描图和“净火”阵列的模拟图,“看!这个共振阵列庞大无比,但其核心能量节点和控制系统必然极其脆弱,需要严密的保护。同时,它必须依赖‘原点’本身扭曲的时空特性才能运作……这意味着,它本身也极不稳定!”
他指向地图上一个位于阵列边缘、靠近一处天然地裂缝隙的区域:“这里!这条地缝深处,有一个旧时代地质勘探留下的、几乎被遗忘的紧急维护通道入口,理论上可以绕过主要防御,直插阵列的次级能源中继站!破坏那里,足以引发连锁故障,瘫痪整个阵列!”
“风险太大!”“堡垒”的声音传来,“通道是否还存在?内部情况未知!而且‘净火’肯定布有重兵!”
“这是唯一的机会!”“导师”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清欢,“更重要的是……苏小姐,你是关键。阵列的核心稳定和‘坐标’锚定,必然需要极强的、与‘虚境’同源的秩序能量作为‘引导’和‘缓冲’……我怀疑,他们如此急切地想抓你,不仅仅是为了研究,更可能是想将你作为……‘仪式核心’的一部分!”
苏清欢心脏猛地一缩!作为活体祭品?!或者能量导体?!
“所以,你靠近阵列,本身就会成为目标,但也可能……是唯一能近距离干扰甚至逆转其运作的人!”“导师”的语气沉重而决绝,“你的力量,源于此,或许也能终于此。”
车内陷入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外呼啸的风雨声。
没有选择。必须去。这是最终的责任,也是唯一的答案。
“我去。”苏清欢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感受着体内轰鸣的能量,那源自“星焰”、融于己身、此刻正与远方原点疯狂共鸣的力量。是诅咒,也是责任。
“疤面”猛踩油门:“那就走!‘堡垒’,规划最佳路线,提供实时情报和火力支援!”
“导师”开始将通道地图和阵列结构数据同步到他们的战术终端:“我会留守最后的安全节点,尽可能远程干扰他们的系统和通讯。愿命运眷顾……”
突击车冲出隧道,如同离弦之箭,向着那片酝酿着终极风暴的区域,决死冲锋!
路途漫长而艰难。越靠近“原点”区域,环境变得越发诡异。天空不再是简单的阴雨,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紫红色的怪异光泽,不时有苍白的、无声的闪电撕裂云层。大地震颤,偶尔有巨大的、不合常理的地缝凭空出现又弥合。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金属与腐烂物混合的甜腥味。
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低语”。它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而是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实质性的影响力。苏清欢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持续运转体内能量进行抵抗,否则各种恐怖的幻象和绝望的情绪就会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心神。“疤面”也需要依靠“导师”提供的特殊神经阻断剂才能保持清醒。
“净火”的巡逻队和侦察无人机密度极高,战斗频繁爆发。依靠“堡垒”的精准情报和路线规划,以及苏清欢那愈发熟练的、结合了能量感知与精准射击的新战斗方式,她们一次次险象环生地突破封锁。
苏清欢的战斗风格彻底改变。她不再依赖预判,而是直接“看”到能量的流动与弱点,动作简洁、高效、致命,脉冲手枪的每一次点射都精准地瓦解敌人的攻势或破坏关键设备。但她消耗巨大,每一次战斗后脸色都苍白一分。
终于,历经无数艰险,她们抵达了那条巨大的、散发着不祥能量波动的深邃地裂缝边缘。
“就是这里了。通道入口应该在裂缝下三百米处的一个平台上。”“疤面”放下绳索,“我跟你下去。”
“不,你留在上面警戒和接应。”苏清欢摇头,语气坚决,“下面情况未知,人多反而容易被发现。如果……如果我失败,你需要带情报回去。”
“疤面”还想争论,但看到苏清欢那双平静却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活着回来。”
苏清欢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将父亲的手枪贴身放好,抓住绳索,纵身滑入那深不见底、散发着诡异嗡鸣的地裂深渊。
下降过程令人窒息。岩壁并非冰冷的石头,而是带着一种温热的、仿佛有生命般的蠕动感,表面覆盖着散发幽光的奇异苔藓。低语在这里几乎化为实质,如同无数冰冷的手指试图探入她的脑海,被她体内澎湃的秩序能量死死挡住。
终于,她落在了那个狭窄的、布满碎石的平台上。一个被厚重合金门封锁的、早已锈蚀的通道入口出现在眼前。
“堡垒”提供的破解代码起了作用,气密门艰难地滑开,露出后面黑暗的、向下倾斜的通道。
通道内更加诡异。空气粘稠,能量波动极其紊乱,墙壁上不时闪过无法理解的、扭曲的光影,仿佛记录着某种时空错乱的残像。她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非人的嘶吼和能量爆炸声——显然是“净火”的先遣部队也在通道内遭遇了未知的危险。
她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潜行,依靠能量感知规避着能量陷阱和巡逻队。
越靠近目标,体内的碎片能量躁动得越厉害,与远方那个正在被强行激活的“原点”共鸣越来越强,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和眩晕,却也指引着最安全的路径。
经过漫长而煎熬的潜行,她终于抵达了通道尽头的一个观察口。
透过厚重的防爆玻璃,她看到了令她永生难忘的景象——
下方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腔,仿佛整个地壳都被掏空。空腔中心,并非想象中的天然奇观,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精密而狰狞的机械结构和能量导管构建而成的、正在发出震耳欲聋轰鸣的超级共振阵列!阵列的核心,对准着空腔正中央一个不断扭曲、旋转、散发着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的……“点”!那就是“原点”!此刻,它被阵列的能量强行约束和激发,变得极不稳定,仿佛一个即将爆发的奇点!
阵列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净火”部队和科研人员,如同忙碌的工蚁。而在阵列的一个关键节点上,她看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装置——一个由水晶和生物组织构成的、布满能量接口的柱状容器,容器内浸泡在幽蓝液体中的……是数十个处于昏迷状态、太阳穴连接着导线的“低语”重度感染者!他们被当成了活体电池和共鸣器!
更让她心惊的是,在阵列最高处的控制平台上,她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穿着“净火”最高指挥官制服、面容冷峻、眼神中燃烧着疯狂与贪婪的中年男人。他正对着通讯器咆哮,指挥着仪式的最终阶段。
而他身边的一个透明隔离舱内,赫然放置着数个散发着幽光的、明显是“虚境”残留物的结晶!其中一块较大的结晶,其能量波动……竟然与她体内的碎片能量高度同源,甚至……更古老、更纯粹?!
难道……“净火”早就得到了另一块更大的碎片?甚至……这才是他们仪式的真正“钥匙”?!
就在这时,那名指挥官似乎接到了报告,猛地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障碍,精准地锁定了苏清欢所在的观察口!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扭曲的笑意,对着通讯器说了句什么。
瞬间!刺耳的警报响彻空腔!所有武器系统同时转向!通往观察口的通道传来沉重的闸门落下声和密集的脚步声!
她被发现了!这是一个为她精心准备的、更深的陷阱!
终极仪式已进入最后读秒,而猎人也已收网。
孤狼深陷绝地,獠牙对准了风暴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