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猿族的令牌在手心留下木质的温润触感,让四姐妹在南瞻部洲的行路总算多了几分底气。但祭灵长老的话语和通天路中见到的血腥记忆,就像藏在衣领里的荆棘,时时刺着她们的神经。
握着那枚古猿令,她们离开了万妖谷腹地,朝着东南方向的青木林继续前行。听说那里是木灵精怪的乐土,生机蓬勃,或许能让秦嫚妖自那夜别院遇袭后始终紧绷的心神稍稍舒缓。
越往东南走,地势渐渐平缓,起伏的丘陵取代了险峻山峦,连灵气都变得温柔起来。行至一座依托着千年翡翠榕树建成的边境小城时,日头正好西斜。她们本打算在此歇脚,可那股熟悉的、令人脊背发凉的窥视感,又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
华灯初上,城中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妖修与人族商贩混杂在集市里,叫卖声此起彼伏。秦嫚妖突然驻足,脸色倏地发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们来了。人很多……就混在人群里。”
话音未落,四周的景象开始诡异地扭曲。
集市上的喧闹声像是被拉长的糖丝,渐渐变成意义不明的呓语。行人的面容模糊难辨,他们的影子在灯火下疯狂摇曳,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那股熟悉的时空错乱感再度袭来,这次不是笼罩整座庭院,而是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四姐妹与喧嚣的人潮悄然隔开。
“当心,是精神侵蚀!”李琴雅指尖阵纹流转,试图稳住周围紊乱的灵气。
几道黑影从扭曲的光影中浮现,依旧披着深紫斗篷,身形却比之前那个神秘人更加飘忽。他们并不急于出手,反而像游鱼般在幻境中穿梭,发出蛊惑人心的低语:
“归来吧……回到血脉源初之地……”
“破碎的权柄,终将完整……”
“你们的存在,本就是献给至高主宰的祭品……”
这些话语带着诡异的魔力,不断放大着她们心中对母亲过往的疑虑、对血脉的恐惧,甚至姐妹间那些微不足道的分歧。幻象接踵而至——她们看见彼此兵刃相向,看见有人被黑暗吞噬,看见夜琉璃冷眼旁观着她们的自相残杀……
“住口!”沈若水怒喝一声,血煞之气轰然爆发,震退一道逼近的黑影。可更多的低语如潮水涌来,她眼中的血色时隐时现,出手间也带上了几分焦躁。
王诗画以星辉护体,勉力保持灵台清明。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些攻击别有用心——大部分精神压力都指向感知最敏锐、此刻状态最不稳定的秦嫚妖。
“他们在针对三妹!”王诗画心头雪亮。
果然,秦嫚妖承受的冲击最为猛烈。那些低语在她感知中被放大了数倍,血海的气息如实质般缠绕着她,令她呼吸急促,身形摇摇欲坠。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回响:“来吧……既然能感知万物,何不掌控万物?何必忍受这纷乱的痛苦?回归完整,方得自在……”
就在秦嫚妖眼神出现刹那迷茫时——
“嫚妖!”
“三姐!”
王诗画的清叱、沈若水的怒吼与李琴雅及时撑开的清心阵光同时落在她身上。
秦嫚妖猛地清醒,惊出一身冷汗。她银牙紧咬,不再被动承受,反而将感知力化作利刃,精准地切入纷乱的精神攻击中。“左边第三个是主使!”她尖声示警。
沈若水身化血色惊鸿,一拳直取那道被点出的黑影。拳风所至,整个幻境剧烈震荡。
主使者见蛊惑失败,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身形率先消散。其余黑影也如潮水般退入阴影,转瞬不见。扭曲的空间恢复原状,集市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梦。只有精神上的疲惫与地上几片碎裂的黑色玉符,证明着刚才那场凶险的较量。
李琴雅拾起玉符残片,指尖灵光流转,面色愈发凝重:“好阴毒的法器……内蕴精血烙印与怨念之力,这绝非寻常道术,倒像是上古血祭道的旁支,专攻心神破绽。”
秦嫚妖靠在王诗画肩头微微喘息,脸色苍白如纸。这次的精神冲击让她识海中的血海印记又深了几分。
王诗画环视着浑然不觉的繁华街市,面沉如水。
暗星阁不再只是暗处的窥视者。他们就像潜伏的毒蛇,终于露出了獠牙。而他们的目标,显然不止是擒获,更是要从内部分化瓦解她们。
“必须尽快赶到青木林。”王诗画扶住秦嫚妖,声音低沉而坚定,“三妹需要救治,而我们——需要真相。”
南瞻部洲的月色依旧皎洁,但笼罩在她们身上的,已是实实在在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