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忧虑与无声对峙
洪荒凶灵溃散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弥漫着能量对撞后的焦糊味和法则破碎的奇异腥气。那巍峨的水晶之塔依旧静静矗立,散发着悲怆而温暖的呼唤,但顾砚此刻却对它失去了所有兴趣。
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方才那惊鸿一瞥的阴影,和那一声压抑的闷哼之上。
容烬…受伤了?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带来一种陌生的、冰锥刺入心脏般的紧缩感。那个强大得仿佛无所不能、视万物为蝼蚁的男人,竟然也会受伤?而且…极有可能是因为保护他,对抗那恐怖的洪荒守护机制而受的伤!
恐惧并未消失,却奇异地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所覆盖——那是强烈的、不容忽视的担忧。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核心水晶塔一眼,抱着玄墨,踉跄着、却又目标明确地朝着之前瞥见身影的那根巨大石柱方向奔去。墨玉紧随其后,碧瞳中也充满了不安。
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极淡却无比熟悉的、属于容烬的凛冽寒意就越是清晰,只是这寒意之中,似乎掺杂了一丝以往从未有过的…紊乱与虚浮?
石柱投下的阴影深邃而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顾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刚才真的是错觉?是能量冲击下的幻觉?
他不甘心,蹲下身,碧蓝的猫瞳(因情绪激动而再次显现)仔细地扫视着阴影下的每一寸地面。灰尘,碎石,还有几片被刚才能量风暴震落的、不知名的金属碎片……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
就在石柱根部,一处不易察觉的角落,半片衣角的碎片,静静地躺在尘埃之中。
那衣角的材质是一种极致的玄色,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边缘处有着用同色丝线勾勒出的、繁复而古老的暗纹——正是容烬那身衣袍的标志性特征!
而在这片衣角旁边,尘埃之中,点缀着几滴…颜色深暗得近乎墨黑的…液体痕迹。
顾砚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拾起那片衣角。触手冰凉,却异常柔软坚韧,绝非寻常织物。他认得这料子,绝对不会错。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那几滴深色液体。他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沾了一点,指尖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冰寒刺痛感,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与他心口猫爪烙印同源却更加暴戾的能量残留……
是血。
容烬的血。
证据确凿。
他真的在这里。他真的出手了。他也真的…因此受伤了。
顾砚握着那冰凉衣角的手指猛地收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一直以来,他都活在对容烬的恐惧和屈辱之中,将对方视为掌控自己生死的、不可理喻的魔神。那些粗暴的救援,在他看来不过是所有者对“物品”的维护,夹杂着令人不适的占有欲。
可直到此刻,看到这染血的衣角,感受到那血迹中残留的、与守护相伴的痛楚,他才猛然惊觉——那一次次看似轻而易举的干预,背后或许都伴随着他所不知道的代价和风险。
那个男人,并非真的无所不能。他也会受伤,也会流血。
而这次,是为了他。
复杂的情绪如同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顾砚。恐惧、困惑、一丝微弱的感激,以及此刻占据主导的、尖锐的担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恐惧,什么界限。他猛地抬起头,对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冰冷的阴影,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急切,甚至染上了一丝哭腔:
“…容烬?”
“你出来!你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我这里有药…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是…你出来好不好?”
他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广场上回荡,带着卑微的恳求和无措的焦急,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无助。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
只有远处水晶之塔散发的微光在轻轻流淌。
那股一直如影随形、带着强烈存在感的阴冷气息,此刻却仿佛彻底消失了,收敛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无论顾砚如何呼喊,如何感知,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个男人,就像他出现时那样神秘而突兀地,再次彻底隐匿了起来。
或许是不愿让他看到狼狈的一面。
或许是不屑于接受他这微不足道的关心。
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想理会。
顾砚徒劳地对着空气喊了许久,直到声音都有些沙哑,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冰冷的沉默。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掌心那片染着深暗血迹的玄色衣角,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细密的、酸涩的疼痛。
一直竖着紧张聆听的猫耳朵,终于无力地、彻底地耷拉了下来,紧贴着柔软的发丝,透出一股浓浓的沮丧和难过。
他攥紧了那片衣角,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与那个男人相关的事物。
良久,一声极轻极轻的、带着浓浓鼻音的低语,从他唇间逸出,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