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武祯的指尖悬在鎏金铜镜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捻动着胭脂盒,丹蔻划过瓷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檀木梳妆匣里,几支金钗静静躺着,还沾着婚宴上的金粉,一缕缕龙脑香混着胭脂味在暖阁里弥漫开来。
铜镜映出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间武祯想起婚宴上那一幕,眼神微微一动。
此时的武祯褪去繁复的凤冠霞帔,素色中衣松松垮垮裹着纤瘦的肩头,单薄的身影在烛火下更衬得脸色绯红。
鬓边几缕绒发松散地垂落,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柔弱。
而梅祈安则随手将赤色外袍甩在檀木椅背上,绸缎坠地发出窸窣声响。
他露出里层的月白中衣,领口微敞,腰间的绦带半散着,金线绣的云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整个人显得随意而慵懒。
他倚着雕花床柱,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蜜蜡珠串,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幔上,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什么事?”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清脆而悠远。
武祯望着满地的红绸与撒落的红枣,那些鲜红的颜色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武祯想起白日里婚宴上,高阳长公主当着满朝宾客的面亲手为她缀上并蒂莲绒花的场面
那一刻,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高阳长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跟她也只不过是幼时见过一面,她怎么会来替我缀花?”
武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尾音不自觉地发颤,仿佛还在思索白天那不合常理的一幕。
“这件事啊,来,你先过来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梅祈安听到武祯的问题先是一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茶盏的纹路,釉面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回神。
而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青瓷盏里的茶水在叹息中泛起细碎涟漪,几片茶叶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他抬手示意武祯在绣墩上落座,动作温柔而从容,却难掩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铺满红绸的地板上交叠晃动,宛如一幅扭曲的画卷。
武祯挨着梅祈安坐下,月白裙摆轻轻扫过冰凉的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春蚕啃食桑叶。
屋内弥漫的龙涎香似乎都变得压抑起来,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唯有烛芯爆裂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到底怎么回事?”
武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袖子,连带着腕间银镯也跟着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还记得高阳长公主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吗?”
梅祈安望着跳跃的烛火,火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映得眉眼间的阴影愈发深邃。
他伸手拨弄烛芯,火星溅落在青砖上,转瞬即逝,声音里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唏嘘。
“不就是她跟辩机和尚……”
武祯说到一半突然僵住,声音戛然而止。
武祯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
而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秘闻也突然在武祯脑海中翻涌——当年长公主与玄奘座下高徒私通,事发后,先帝不仅下旨腰斩了辩机,还因为这件事,牵连了无数人。
这场皇室丑闻如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涟漪震荡着整个朝野。
而如今,那件事几乎成了禁忌、成了无人敢再提及的名字。
武祯也在这个时候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难道说……”
喉间的疑问还未成形,武祯便已从梅祈安眼底看到了答案。
“没错,就是那件事!”
梅祈安缓缓站起身来,月白色的衣摆垂落在青砖地面,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如同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
他伸手推开雕花窗棂,清冽的月光顿时倾泻而入,在他肩头镀上一层银霜。
晚风卷着桂花香涌进屋内,吹动案上未写完的诗笺,沙沙声响里仿佛藏着无数人的窃语。
梅祈安望着窗外那轮残月,忽然轻笑一声,却无半点笑意:“当初长公主与辩机和尚十分相爱,但先帝想让高阳长公主下嫁给房家次子,长公主不愿意,便准备拉着辩机和尚私奔,但最终还是被抓了回来!”
梅祈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几分叹息。
“那时的长公主,就像扑火的飞蛾,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一试。”
梅祈安转身时,月光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烛火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与窗框上的花纹纠缠在一起。
“她跪在太极殿前三天三夜,额角的血染红了阶前的汉白玉,却只换来辩机的一纸死诏……”
话音未落,一阵风突然吹灭烛火,满室陷入黑暗,唯有月光勾勒出他微微颤抖的肩线。
“这件事,我也听阿姐说过,当年,阿姐与高阳长公主还是好友呢?”
武祯走到他身侧,裙裾扫过满地红绸,发出窸窣轻响。
月光洒在武祯的脸上,映出淡淡的忧伤,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仿佛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叹息。
武祯想起了皇后当年说起往事时眼中的怅惘。
梅祈安微微颔首,月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愈发冷峻,下颌线紧绷如弦。
“当年先帝为了维护皇室的尊严,下令将辩机和尚给腰斩了!”
话音落下时,窗外的桂树被风掠过,枝叶摇晃,像是在为那段往事悲叹。
“但我记得阿姐说过,辩机和尚死后,高阳长公主也并没有下嫁给房家次子,而是被封了长公主,然后便在长公主府闭门不出了!”
武祯右手微微托着下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唇畔,眼眸微微低下,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些模糊的细节。
可武祯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若辩机当真被斩,先帝又怎会轻易放过违抗旨意的高阳?
而本该下嫁房家的安排突然作罢,长公主府自此闭门谢客,这一切巧合得太过蹊跷。为武祯总觉得这里边有哪里不对。
“你不用想了?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真实的事情是那时候的我学了本事,便天不怕地不怕,在听到他们的故事后,便认为先帝棒打鸳鸯,是个坏人!”
梅祈安望着武祯那一点沉思的样子,摇了摇头,然后把真实的情况说了出来。
“便暗中施法进入了宫中,见到了高阳长公主……”
梅祈安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段遥远的往事,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