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似乎开了很久,寇宁在颠簸和混沌中半梦半醒,他感觉自己被搬动,似乎换了个更宽敞的地方躺着,有凉凉的液体擦过他的额头和手臂。
“……水……”他干渴得厉害,无意识地呢喃。
很快,一个微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唇边。
寇宁本能地张开嘴。
“慢点喝,别呛着。”
喝了几口水,他稍微清醒了一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比之前清晰了不少,但看东西还是有点重影。
他这是……躺在一张……床上?顶上是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房梁,空气里的味道有些难闻。
“这是……哪儿?”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沉得不像自己的。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别乱动,还在输液呢。”江豆豆的脸出现在他视野上方,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一个朋友的仓库,外面雨下太大了,去诊所的路被淹了一段,绕不过去。先在这儿凑合一下,等雨小点或者路通了再说。放心,这儿很安全。”
输液?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迟钝地转动眼珠,果然看到自己左手背上贴着一块胶布,一根细细的透明软管连接着上方挂着的输液袋。
“你……你会输液?”
“嗯哼,以前在社区服务中心打过下手,简单的处理还行。”江豆豆摆摆手,“你这烧得太厉害了,光喝水不行,得补充点能量。诊所医生电话里指导的,放心吧,死不了人。”
他拿起一块湿毛巾,自然地替寇宁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动作很轻柔,眼神也充满关切。
寇宁看着他,心里那点怪异感又冒了出来。
“……好吧,谢谢你。”
江豆豆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别客气,同学一场又是同事,总不能看着你晕在那儿不管吧?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会搞成这样?还……在那个小区?跟人打架了?”
寇宁的心猛地一抽。
那些不堪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他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避开江豆豆探究的目光,喉咙发紧:“你的话有点多。”
那些事情,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江豆豆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和苍白的脸,眼神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嘲弄,他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叹了口气:“唉,好吧,你看你,这么大个人了也不会照顾自己。烧得跟火炭似的,还有这些伤……”他的目光扫过寇宁手腕上已经结痂的勒痕,以及脖颈上残留的那些暧昧的青紫。
寇宁感觉到他的视线,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把手腕缩回毯子里。
“行了,不想说就不说。”江豆豆收回目光,“先养好身体要紧。饿不饿?我叫了点粥,要不要喝点?”
寇宁摇了摇头,其实他没什么胃口。
江豆豆也不逼他,耸了耸肩,随口说了句“好吧”。
眼睛干涩的厉害,头昏昏沉沉,寇宁盯着头顶的输液架,渐渐又昏睡了过去。
江豆豆看着床上的人再次睡过去,放下毛巾,伸手,用指腹轻柔地抚过寇宁滚烫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
“呵……司汀南?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废物……”他的指尖划过对方颈侧的伤痕,力道加重了些,留下一点红痕,“他得到过你,又把你弄丢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他凭什么拥有你这样的主人?”
“而我……”他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弧度,眼神贪婪地盯着寇宁干净安静的脸,“……我的主人……他把我当垃圾一样扔了……就因为我不够可爱?”
他的话里充满了怨恨,手指猛地攥紧,指甲几乎掐进寇宁的皮肤里。
昏睡中的寇宁痛苦地蹙紧了眉头,发出细微的呻吟。
江豆豆立刻松开了手,脸上扭曲的表情瞬间又切换成了那种伪装的担忧,他俯下身,用刻意放柔的声音说:“咋啦?做噩梦了?”他轻轻拍着寇宁。
然而,当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这间堆满废弃杂物,只有一盏昏暗灯泡照着的仓库时,那眼神里只剩下算计和迫不及待的残忍。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瞥了一眼输液袋里快要滴完的液体,兴奋的笑了笑。
快了。等这袋“好东西”彻底进入你的身体…....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我的新主人……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然后拉起寇宁的手,虔诚的吻了吻手背,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那眼神,格外的兴奋和贪婪。
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司汀南烦躁的在公寓里疯狂地踱步,昂贵的外套被粗暴地扔在地上,领带扯开,衬衫的扣子崩掉了两颗,露出线条紧绷的锁骨和颈侧因为暴怒而凸起的青筋。
房间里一片狼藉。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监控录像。画面里,寇宁踉跄着冲出房门,在电梯昏倒,然后……
“江!豆!豆!”司汀南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是他,又是他。
阴魂不散的家伙。
令人作呕的家伙。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敢?!
当看到寇宁毫无知觉地被江豆豆抱上车带走时,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那个疯子!
他带走寇宁,绝对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好心!
寇宁现在那么虚弱,那么脆弱……落到那个疯子手里……
他不敢想下去。
不,他错了。
他怎么能放他走?
这世界太危险……
他拿出手机焦急的拨通电话。
“——喂?司总监?”
“小方,给我找两个人……”
“动作给我快点。”
挂断电话后,他来回踱步,颤抖着用手机抵着额头,什么伪装,什么隐忍,什么等待寇宁爱上“司湳”的计划……在这一刻统统被他抛在一边。
主人……
主人不能出事。
绝对不能。
他现在只要寇宁活着。
哪怕……哪怕再次用链子把他锁在身边。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尤其是江豆豆那个神经病,碰他的寇宁一根手指头。
很快,手机响了下,对方发来一段录像。
“江豆豆……”他盯着屏幕上江豆豆扶着寇宁上车的模糊画面,咬牙切齿,“你最好祈祷我主人……毫发无损。否则……我会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回炉重造。”
他拿起一件黑色风衣迅速穿上,遮住了被血染红的衬衫袖口,然后拿起车钥匙,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主人……对不起。
我后悔了。
你必须在我身边。
恨我就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