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周三午间,琴房里弥漫着潮湿的空气。
雨过的天气并未放晴。
花瑾瑜坐在钢琴前,手指随意地弹奏着一段轻柔的旋律。
夏念清靠在窗边,沉默地听着。
直到曲子结束,他才开口:“花瑾瑜,问你个问题。”
“嗯?”她转过头,眨了眨眼,“什么问题这么严肃?”
“如果一个人……”
夏念清斟酌着措辞,“对另一个人有极端的依赖和占有欲,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该怎么解决?”
花瑾瑜的手指停在琴键上,微微歪头:“你是在说心理学上的‘病态依恋’?”
“差不多。”
花瑾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合上琴盖,转过身正对着他:“这要看具体情况。
一般来说,病态依恋的根源往往是安全感缺失,尤其是童年时期的创伤经历。”
夏念清的目光微微一动:“比如?”
“比如被抛弃、失去重要的人,或者长期处于不稳定的环境中。”
花瑾瑜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专业的冷静,“这种情况下,患者会把所有的情感寄托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认为‘只有这个人能保护我’,从而产生极端的占有欲。”
夏念清沉默片刻:“……有办法改变吗?”
花瑾瑜观察着他的表情,忽然笑了:“夏念清,你该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不是。”他立刻否认。
“那就是你妹妹?”
夏念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花瑾瑜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是亲人之间的病态依恋。
最重要的是要让患者明白,爱不等于占有,真正的安全感应该来自内心,而不是完全依赖某个人。”
“具体怎么做?”
“首先,不要突然疏远,那样只会加重她的焦虑。”
花瑾瑜认真地说,“要让她明白即使不独占你,她也不会被抛弃。”
夏念清低头思考,眉头微蹙。
花瑾瑜看着他,忽然轻声问:“她是不是……很害怕失去你?”
夏念清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花瑾瑜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难得没有嬉皮笑脸:“夏念清,帮助这样的人需要耐心,也需要你自己先调整好心态。”
“什么意思?”
“病态依恋不是问题,而是症状。”
花瑾瑜直视他的眼睛,“真正需要解决的,是那个让她感到不安的根源。”
根源是两次失去,第一次是夏灵溪被亲生父母丢弃在雪地,第二次是养父母的离去。
夏念清沉默良久,终于低声说:“可是……我们只有对方了。”
花瑾瑜的瞳孔微微一缩,但很快恢复平静:“你平时是怎么让她安心的?”
“告诉她不会离开。”夏念清回答得很干脆,“承诺她在我心中永远第一。”
“只是这样?”
“还有……我们生活在一起相互依靠。”
“夏念清,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花瑾瑜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把你妹妹为你做的事交给你来做,你可以做到吗?”
“能。”夏念清似乎懂了,其实妹妹做的事交给自己完全也能做,这种行为上算得上互相依靠吗?
“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互相依靠。”
花瑾瑜叹了口气:“你日常生活中觉得自己妹妹特别乖?”
“嗯。”
“我懂了,根据你的家庭状况和妹妹的行为模式。
你妹妹的逻辑应该是‘所有‘家人’都会突然消失……除非我完全控制哥哥。
如果我足够‘乖’,或许能阻止被抛弃。’
这就造成了极端服从与极端控制并存的现象。”
夏念清至此全都明白了:“所以我应该把自己不能做到的交给她来做?”
“不是,你妹妹估计也很难做到吧。可以走一条捷径。”
花瑾瑜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主动示弱,构建一条名为信任与安全的纽带。”
夏念清没有懂,陷入沉思:“具体是?”
琴房陷入短暂的沉默。
花瑾瑜注视着夏念清微微蹙起的眉头,声音放得很轻:“交出一部分自我的主动权。
你有没有试过——让她来‘保护’你一次?”
夏念清眉头皱得更紧:“什么意思?”
“比如,”花瑾瑜歪着头举例,“明天要出门前问她‘穿哪件外套合适’,或者故意说‘这件事很难做,你能帮我看看吗’。”
“这有用?”
“当然有用!”
花瑾瑜转身回到钢琴前,双手抚摸琴键:“你妹妹现在的心态是‘哥哥是我的全部,所以我必须死死抓住’。但如果让她发现——”
她竖起一根手指,“原来哥哥也会需要我,原来我不仅仅是依附于他的存在,她的自我价值感就会慢慢觉醒。”
夏念清怔住了。
他想起夏灵溪每次在门口等待他时的“欢迎回来”,想起她每次做饭前问他吃什么时闪闪发亮的眼睛。
那些被他当作很平常的表现,或许恰恰是她渴望被认可的证明。
“病态依恋的本质,是患者找不到自我存在的意义。”
花瑾瑜的声音轻柔下来,“所以你要做的,不是一味地给予保护,而是让她明白,她的价值不仅仅在于‘被你需要’,更在于‘她本身值得被爱’。”
夏念清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眉头皱得更深了:“她会不会加重控制欲。”
“所以才要慢慢来啊!”
花瑾瑜笑道,“心理学上这叫‘角色互换疗法’,目的是打破固定的依赖模式,重建平等的关系。”
阳光透过云层,琴房里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
夏念清看着花瑾瑜被阳光勾勒的侧脸,忽然道:“你懂的真多,帮大忙了。”
花瑾瑜的手指在琴键上顿了一下,笑容淡了几分:“傻瓜……我可是学心理的。”
夏念清微微一怔。
但下一秒,花瑾瑜又恢复了往常的活泼:“总之!按我说的试试看,保证有效!学费就折算成奶茶了~”
夏念清眉头舒展,笑了笑:“你倒是会做生意。”
“那当然!”花瑾瑜得意地晃晃脑袋,“我可是心理学专业的优等生!”
夏念清看着她明亮的笑容,胸口那股沉闷的感觉似乎轻了一些。
他站起身,拿起背包:“走了。”
“这就走啦?”花瑾瑜撇嘴,“连句谢谢都没有?”
夏念清在门口停下,回头看她:“谢谢。”
花瑾瑜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不客气!记得给我带芝士奶盖!”
夏念清已经明白了解决办法,目前先慢慢铺垫,最后在七月九日父母忌日那天彻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