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信号弹光芒终究未能穿透厚重的雨幕和渐浓的暮色,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凌玥在山中等了近半个时辰,雨势渐小,但天色已彻底黑透,山路湿滑危险,带着一个昏迷的重伤员摸黑下山已不可能。
她当机立断,必须就地寻找相对安全的庇护所,先行稳住伤者的性命。
凭借过人的夜视能力和对山势的记忆,她找到了一处浅浅的、勉强能遮蔽风雨的岩穴。她将伤者小心翼翼地挪进岩穴最深处,避免他被夜风和可能的二次降雨侵袭。
岩穴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凌玥从空间里取出一盏老式马灯(空间基础物资),拧亮,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小范围内的黑暗,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摇曳的、带着暖意的光圈里。光影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跳跃,映照出她专注无比的眼神。
伤者的情况依旧危重,虽然她之前的急救措施暂时延缓了毒素蔓延,但蛇毒霸道,仍在持续侵蚀他的身体。他体温偏低,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青紫色的面庞在灯光下显得愈发骇人。
凌玥再次检查了他的伤口,敷上的草药已被血水浸透。她毫不迟疑,重新为他清理伤口,换上新的、掺入了更多灵泉水和更高效解毒药粉的草药泥。她持续通过银针渡入温和的内力,护住其心脉与主要脏器,与那顽固的蛇毒进行着拉锯战。
时间在寂静与煎熬中缓慢流逝。山林夜晚的寒意透过岩石缝隙渗透进来,与马灯散发出的微弱暖意对抗着。凌玥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一边监控伤者的生命体征,一边留意着岩穴外的动静,耳中捕捉着风声、虫鸣,以及任何可能代表危险或救援的声响。
她将自己带的干粮用灵泉水泡软,一点点撬开伤者的牙关,耐心地喂他咽下少许,以维持他最基本的体能。大部分时间,她就静静地坐在一旁,调息自己的内力,确保自己处于最佳状态,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长夜漫漫,但在凌玥精准的医术和空间药物的支持下,伤者的生命体征虽然微弱,却奇迹般地没有再恶化,甚至在天光微熹之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痛楚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
凌玥立刻凑近,低声唤道:“同志?能听见吗?你安全了,坚持住。”
那男人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浑浊的眼神涣散而无焦,只模糊地映出凌玥年轻而沉静的面容,随即又无力地闭上,但微弱的气息似乎又平稳了一分。
他知道有人救了他。这就够了。
当第一缕天光彻底驱散黑暗,雨后的山林空气清新得沁人心脾,但道路依旧泥泞。凌玥知道不能再等,必须立刻将人送下去。她正准备想办法制造一个简易担架时,远处终于传来了隐约的人声和杂沓的脚步声,伴随着焦急的呼唤。
“沈工——沈工你在哪儿——?”
救援的人到了!
凌玥立刻走出岩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应:“在这里!人在这里!”
很快,几个穿着雨衣、满身泥点、神情焦急的男人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精干、目光锐利的中年人,他身后跟着的几人动作矫健,明显训练有素。他们看到岩穴内的景象,尤其是躺在干草上、脸色依旧难看但明显还活着的沈言,以及守在一旁、虽然衣衫狼狈却眼神清亮的凌玥时,都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沈言的状态和凌玥的年轻惊住了。
“沈工!”那精干中年人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沈言的情况,当他看到沈言腿上专业的包扎和依旧留在穴位上的几根银针时,眼中闪过震惊,猛地抬头看向凌玥,“同志,是你救了沈工?这伤……”
“他被毒蛇咬了,是烙铁头。”凌玥言简意赅,“我做了初步处理和解毒,但毒素未清,需要立刻送医院用抗蛇毒血清。”
她一边说,一边手法娴熟地起下银针,收入布包。
那中年人看着凌玥利落的动作和她那张过分年轻甚至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心中的惊疑如同潮水般翻涌。一个乡下女知青,竟然能认出罕见的烙铁头蛇毒,还能在缺医少药的山林里,用中医手段把一个濒死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这简直不可思议!
但他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知道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立刻压下心中巨震,指挥身后的人:“快!准备担架!小心抬沈工下山!直接送县医院,通知那边准备好血清!”
他身后两人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简易担架(显然是早有准备),小心翼翼地将沈言挪上去固定好。
那精干中年人这才转向凌玥,语气变得极为郑重,甚至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恭敬:“这位女同志,太感谢你了!你是我们沈工,不,是我们单位的恩人!我叫赵刚,是沈工的同事。不知同志你怎么称呼?是哪个大队的?”
“凌玥,红旗屯的插队知青。”凌玥平静地回答,弯腰将旁边那个皮质公文包拿起,递给赵刚,“这是这位沈同志的东西。”
赵刚接过公文包,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眼神微动,他仔细看了一眼凌玥,见她神色坦然,并无任何探究或贪婪之色,心中对她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他郑重地将公文包挎好,再次道谢:“凌玥同志,大恩不言谢!这份情谊,我们记下了。现在情况紧急,我们先送沈工去医院,回头一定登门重谢!”
凌玥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赵刚留下一个人帮忙收拾东西和陪同凌玥,自己则带着其他人,抬着担架,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山下赶去。
留下的那个年轻些的队员,看着凌玥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与敬佩,他手脚麻利地帮着凌玥收拾马灯等物,忍不住低声问:“凌玥同志,你的医术真厉害!是跟谁学的啊?”
凌玥只是淡淡笑了笑:“家里传下来的一些土方子,碰巧罢了。”
那队员见她不愿多谈,识趣地没有再问,但眼中的惊叹丝毫未减。
在下山的路上,凌玥注意到,这个队员在收拾岩穴时,极其隐蔽且快速地将她用过的一些草药残渣,用油纸悄悄包起一小撮,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动作专业而谨慎,绝非普通科研人员或行政人员该有的素质。
凌玥看在眼里,心中明了。这位“沈工”和他的“同事们”,身份绝不简单。那个公文包,还有这队员下意识收集药渣的行为,都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次意外的救援,不仅让她施展了医术,更让她接触到了一条可能通往更高层面的线。沈言的性命是她救的,这份人情,以及她所展现出的、远超常理的医术,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能成为她手中一枚重要的筹码。
她抬头看了看雨后初霁、湛蓝如洗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红旗屯这潭水,因为这位“沈工”的出现,似乎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解毒,亦是扬名之始。而那名,或许会带来她所需要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