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寮里的笑声刚歇,白珩咬着流心酥的指尖顿了顿。
突然凑到镜流身边,手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眼底藏着狡黠的笑意:
“镜流,你跟方源先生是不是该给我们个说法?上次陨星谷你练剑崴了脚,先生那紧张劲儿,可不像对普通弟子。”
镜流握着茶盏的手猛地一紧,温热的茶水晃出浅淡涟漪,耳尖瞬间漫上薄红。
她刚想开口辩解,景元已捧着半块云心糕凑过来,语气带着少年人的雀跃:
“师父!我也看见啦!上次去剑庐送伤药,先生在帮你擦‘寒霜’剑。”
“还帮你把垂到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你当时脸都红了,还说我眼花!”
丹枫指尖摩挲着青瓷酒杯,杯中的流霞酿泛着琥珀色光泽,他抬眼看向方源,语气平淡却带着点破的意味:
“前几日去丹鼎司取护脉丹,见你把珍藏的百年流霞酿分装了一坛。”
“你自己都舍不得多喝,应星讨一口都没给,后来那坛酒,该是送去剑庐了吧?”
应星也放下手中的油纸,闷声接话:
“上次烤流心酥,你问我仙舟女子喜欢什么样的温脉珠串。”
“没过几日,我在剑庐外,见你把一串霜色玉珠递给镜流——她现在手腕上戴的,就是那串。”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字字句句都戳中要害。
镜流脸颊发烫,别开脸看向窗外的云海,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方源坐在她身侧,指尖悄悄碰了碰她微凉的手背,算是无声的安抚。
他抬眼扫过众人,语气依旧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是我先对镜流动的心意。”
这话一出,白珩刚想追问,茶寮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着一道爽朗的喊声:
“小源源!可算找着你了!”
方源的眉峰瞬间蹙起,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却没起身。
众人抬头望去,灵溪穿着绣着缠枝莲的浅粉长裙,发间别着白玉兰簪子。
手里提着描金布包,快步走了进来——她常来丹鼎司找方源,白珩几人早就熟络。
“灵溪姐。”白珩率先笑着打招呼,“你怎么来了?是找方源先生有事吗?”
“找他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怕他又忘了吃饭。”灵溪走到方源身边。
熟稔地揉了揉他的头顶,全然没在意他瞬间冷下来的脸色。
“给你带了桂花糖糕,还有给镜流流的霜露茶,你上次跟我说她胃寒,这茶温性,正好适合她。”
方源伸手拨开她的手,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知道了,放下吧。”
灵溪也不介意他的冷淡,笑着把布包放在桌上,打开来将锡制茶罐递给镜流:
“镜流流,这茶你拿回去,每天泡一杯,胃寒能缓解些。小源源看着冷,倒还记着你的事,也算有心。”
镜流接过茶罐,指尖触到温润的锡皮,轻声道:“谢谢灵溪姐。”
白珩凑到灵溪身边,笑着打趣:
“灵溪姐,你可算来了,我们正问方源先生和镜流的事呢。”
“先生刚承认对镜流动了心意,你可得帮我们问问,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酒?”
灵溪眼睛一亮,装做不知情的样子立刻看向方源:
“哦?小源源,你总算开窍了?镜流这么好,你可别欺负人家。”
方源没接话,只是拿起一块桂花糖糕,递到镜流面前,语气比刚才对灵溪时柔和了几分:
“吃点,垫垫肚子。”镜流接过糖糕,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又很快收回,脸颊的热度又升了几分。
丹枫看着方源对镜流的特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没再多说,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景元还在缠着灵溪:“灵溪姐,先生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冷淡呀?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跟我们说说?”
灵溪刚想开口,方源已冷冷打断:“别胡说。”
“怕什么,都是熟人。”
灵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源小时候其实并不冷漠,是因为一次…”
就当她要继续说下去时,看到了一旁房源要杀人的眼神,不由把话咽了回去。
“怎么了?怎么了?灵溪姐你说呀?”
话没说完,方源已起身:
“我去看看茶炉的水。”他起身时,下意识帮镜流把身后的椅凳往外拉了拉。
动作自然又细致,落在众人眼里,更坐实了两人的关系。
等方源去了茶炉边,白珩立刻凑到镜流身边,小声道:
“镜流,方司鼎对你可真好,他对我们都冷冰冰的,对你却这么细心。”
镜流捧着温热的茶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只是对我多了些关照。”
灵溪也笑着补充:
“小源源从小就冷,除了我这个姐姐,很少对人上心,也就对你不一样。”
“上次他还问我,长乐天哪家的点心适合女孩子吃,说要给你带。”
方源端着刚煮好的热水回来,正好听见这话,却没反驳,只是走到镜流身边。
帮她续上茶水,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茶凉了,换杯热的。”
镜流抬头看向他,眼底满是暖意。
茶寮里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白珩和景元缠着灵溪讲方源小时候的事。
应星默默把剩下的流心酥推到白珩面前,丹枫靠在椅背上,偶尔插一两句话。
方源坐在镜流身侧,没怎么说话,却总在镜流茶盏空了时及时续上热水,在她吃点心时递过手帕,动作自然又细致。
只有在镜流看向他时,他眼底才会闪过一丝柔和,对其他人,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灵溪跟他说话,他大多只是嗯一声。
景元问他蛊术的事,他也只捡重要的几句说,没多余的解释。
夕阳渐渐西斜,金色的光透过茶寮的窗棂洒进来,落在镜流手腕的霜色珠串上,也落在方源腰间的紫木蛊囊上。
桌角的透明蛊盒里,护脉蛊轻轻颤动着,银红色的微光映着两人相靠的身影。
灵溪起身要走,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方源:
“好好照顾镜流,别总待在丹鼎司,多陪她出来走走。”
方源只是点了点头,却在灵溪走后,对镜流说:
“下次有空,带你去长乐天的糖画摊看看,你上次看白珩的糖画,眼神好像很喜欢。”
镜流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眼底满是笑意:“好。”
白珩几人看着两人的互动,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茶寮外的檐角铜铃被风撞得叮当作响,伴着众人的笑声,成了长乐天里最暖的光景。
方源依旧是那个对旁人冷淡的蛊仙,却唯独对镜流,藏了满心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