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筏的木轮碾过风原最后一片干枯的草叶时,夕阳正将渡口的水面染成熔金。“云雀号”的白帆在暮色里像一只展翅的水鸟,老船长站在船头,手里摩挲着一块巴掌大的龟甲,见我走来,将龟甲往甲板上一放:“刚卜了一卦,天风姤,遇合之象。”
我低头看向龟甲裂纹,竟与时枢上风纹隐隐相合。第九章末李伯赠予的防风轮还在风筏侧栏上转动,轮沿的导风纹随着晚风轻轻震颤,像是在与某种遥远的气息呼应。阿青帮着水手们搬运行囊,辫梢的银丝结突然指向“云雀号”的货舱,那里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与补天坛五色石的气息同源,却更温润,更厚重。
“货舱里有块‘息壤木’。”老船长看出我的留意,往嘴里塞了片烟草,“今早从风蚀城旧址挖出来的,据说三百年前埋在娲皇庙地基下,上面的纹路能引水聚风。”
踏入货舱的瞬间,时枢突然爆鸣。逸风之简的碎片在腕间剧烈跳动,“逸”“风”“之”“简”“全”五字光芒穿透衣袖,在舱壁投下五道交织的光轨。货舱中央的息壤木静静躺在帆布上,木身布满水波纹路,纹路交汇处凝结着一滴悬浮的水珠,水珠里竟裹着一缕青色的风——正是逸风之简最终升级所需的“水土风核”。
“原来最后一步,是要借娲皇的气息。”我喃喃自语,想起老风灵说的“风通五行,方得圆满”。时枢的风纹自动展开,将息壤木包裹其中,水珠里的青风突然破珠而出,化作一条细长的风带,顺着五字碎片的纹路游走。
“嗡——”
五道光轨突然收缩,在时枢表面凝成一枚完整的玉简。简身不再是分散的风痕,而是一道贯通首尾的螺旋纹,青、赤、黄、白、黑五色光晕沿着螺旋缓缓上升,像一道微型的天地柱。最奇妙的是螺旋中心,那滴来自息壤木的水珠正随着光晕转动,时而化作雾气,时而凝成冰粒,最终与风纹彻底相融——逸风之简,终于在水土相生的气息里完成了最终形态。
货舱外突然传来水手的惊呼。冲到甲板上才发现,“云雀号”周围的海水正顺着螺旋轨迹旋转,形成一道巨大的水涡,涡心泛着与玉简相同的青光。老船长紧握着舵盘,脸色发白:“是‘引潮风’!古籍说这种风三百年一现,会把船带到……”
话音未落,时枢的玉简突然腾空而起,悬在桅杆顶端。螺旋纹投射出一道光柱,直直刺入水涡中心。水涡的旋转骤然加速,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夕阳的金辉变成流动的光带,码头的轮廓化作模糊的色块,连风声都变得粘稠,像是穿过了厚重的时光帷幕。
“阿青!”我下意识回头,却发现甲板上空无一人。阿青、老船长、水手们……所有身影都在光带中渐渐淡去,唯有李伯打造的防风轮还在侧栏转动,轮沿的导风纹与玉简的螺旋纹产生共鸣,发出清越的鸣响。
水涡中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涌出温润的气息,带着泥土的腥甜和水草的清冽——那是“娲皇之佑”的气息,与逸风之简的风纹产生了震耳欲聋的共鸣。玉简在共鸣中剧烈震颤,螺旋纹的尽头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往南,至息壤泽,寻水土相生之根。”
“原来如此……”我握紧时枢,终于明白这趟旅程的终点,正是下一段旅程的起点。逸风之简的升级,从来不是目的,而是为了承载娲皇的气息,成为穿越时空的引路灯。
水涡的吸力越来越强,“云雀号”开始顺着螺旋轨迹下沉。我站在船头,看着周围的时空加速流转,风原的草浪、雾泽的瘴气、风蚀城的风语石……过往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最终都汇入玉简的青光里。
时枢的螺旋纹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我整个人包裹。失重感瞬间袭来,仿佛坠入了无底的风穴。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了老风灵的声音,带着释然的笑意:“风从不停留,却永远记得要去的地方……”
再次睁眼时,周围的喧嚣已换了模样。
脚下不再是“云雀号”的甲板,而是一片柔软的黑土,土面上生长着半透明的禾苗,苗尖顶着金色的露珠。远处是连绵的沼泽,沼泽上空漂浮着无数水纹状的光带,光带中隐约能看到巨大的骨骼化石,像是某种史前巨兽的残骸。
时枢的玉简静静贴在掌心,螺旋纹里的水珠正缓缓滴落,每落下一滴,脚下的黑土就向外延伸一寸——这是能自己生长的息壤,正是“娲皇之佑”的源头。
一阵风吹过,息壤上的禾苗纷纷朝同一个方向倾斜,像是在指引。我低头看向时枢,简身的螺旋纹正指向沼泽深处,那里的光带最为密集,隐约能看到一块巨大的龟甲,甲面上的纹路与货舱里的息壤木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隐约的兽鸣,带着水的湿润和土的厚重。我握紧玉简,知道“娲皇之佑”的碎片升级之旅,已经在这片古老的息壤上,悄然拉开了序幕。而逸风之简的青光,正顺着息壤的脉络蔓延,在身后留下一道清晰的风痕,像是在告诉后来者:风曾到过这里,也终将去往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