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傍晚，天色刚刚擦黑，废弃疗养院内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
刀疤霆从外面闪身进来，带进一股潮湿的凉气。他走到陈豪面前，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
“豪哥，坤哥那边派人送来的。”他低声说着，将东西递了过去。
陈豪接过，入手微沉。他解开油布，里面是两把保养得极好的黑色手枪，型号是经典的m1911，旁边整齐地码放着几个压满子弹的弹匣。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黝黑的圆柱体——消音器。
“家伙不错。”陈豪拿起一把，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枪膛和撞针，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一振。靓坤这次算是下了本钱，这东西在眼下，比黄金更实在。
“坤哥还带了话，”刀疤霆补充道，“说骆驼那边逼得紧，让您千万小心。另外，司徒浩南那边也打听到了，他最近每天晚上，只要没事，都会去深水埗他那家‘辉煌’游戏厅隔壁的桑拿浴室泡一会儿，大概九点到十一点左右，算是他少有的固定习惯。”
“桑拿浴室……”陈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枪重新包好，“知道了。”
这时，四眼仔也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豪哥，风放出去了。我通过以前的关系，找了个完全不相干的小混混，用公共电话给o记报了料。按时间算，警察那边应该已经有动作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房间里那台破旧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的粤语歌曲被一段临时插播的新闻打断：
“……本台最新消息，警方今日傍晚对位于葵涌的多个物流仓库进行突击检查，据悉在检查过程中与某仓库人员发生短暂对峙，目前现场已被封锁，详细情况有待进一步公布……”
四眼仔和刀疤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喜色。水，开始浑了。
陈豪脸上却没有太多轻松。他走到窗边，撩开遮光布的一角，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警方的行动只能算是隔靴搔痒，真正要破局，关键还在司徒浩南身上。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房间里的几人。
“我出去一趟。”他说道。
“豪哥，你去哪儿？”四眼仔立刻问道，语气带着担忧。
“去深水埗，亲眼看看那位司徒浩南。”陈豪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太危险了！”刀疤霆立刻反对，“那边是东星的地盘，您现在的样子……”
陈豪打断他：“正因为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才想不到我敢去。只是看看，不动手。”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感受着伤口传来的、已经减轻许多的牵扯感，“换身衣服，脸上弄一下，没人认得出来。”
一直沉默的阿力忽然开口：“我跟你去。”
“你伤没好，留下。”陈豪拒绝得很干脆，“这里也需要人守着。刀疤霆，你跟我走一趟。”
阿力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陈豪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将一把磨得极其锋利的飞刀塞进了陈豪的手里。“小心点。”
陈豪接过飞刀，冰冷的刀柄入手，他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一辆半旧不新的摩托车驶离了贝澳，融入港岛璀璨而复杂的夜色中。陈豪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工装，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刀疤霆负责开车，他对道路很熟，专挑小路穿行。
深水埗的夜晚喧嚣而杂乱。街道两旁霓虹闪烁，摊贩的叫卖声、游戏厅的电子音乐声、行人的嘈杂声混成一片。
“辉煌游戏厅”的招牌很大，灯火通明，门口站着几个无所事事、眼神四处瞟望的青年，一看就是看场子的。隔壁果然有一家装修看起来还不错的桑拿浴室，门脸不大，但进出的人似乎都有些身份。
陈豪和刀疤霆没有靠近，将摩托车停在对面街角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熄了火，静静地观察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九点一刻，一辆黑色的平治轿车缓缓停在桑拿浴室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花衬衫，身材高大，留着短寸头的男人走了下来，他嘴里叼着牙签，眼神倨傲地扫了一眼周围，正是东星五虎之一的下山虎——司徒浩南。他身边只跟着两个马仔。
“就是他。”刀疤霆低声道。
陈豪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司徒浩南。司徒浩南没有在门口多做停留，径直走进了桑拿浴室。
“他一般会泡一个多小时，有时候还会叫个按摩。”刀疤霆补充着自己打听到的信息。
陈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记下了周围的环境、可能的撤退路线，以及那几个看场子马仔的站位和换班规律。
又过了约莫二十分钟，一辆改装过的、引擎声轰鸣的本田思域停在了游戏厅门口。一个穿着紧身背心，露出精壮肌肉和花臂纹身的年轻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他脸色不太好看，径直朝着游戏厅走去。门口的马仔见到他，都纷纷点头打招呼，称呼一声“鬼哥”。
“阿鬼来了。”刀疤霆语气一紧。
陈豪精神高度集中，紧紧盯着阿鬼。只见阿鬼走到游戏厅门口，并没有进去，反而停下脚步，目光阴沉地看了一眼隔壁的桑拿浴室，朝地上啐了一口，脸上满是不屑与愤懑。他在门口烦躁地踱了两步，跟一个小弟说了几句话，然后似乎强压下火气，扭头又钻回了车里，引擎咆哮着离开了。
“看来矛盾是真的，而且还不小。”陈豪低声说。阿鬼那个充满怨毒的眼神，做不了假。
“豪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刀疤霆问道。
“等司徒浩南出来，看他回去。”陈豪沉声道，“了解他的行动规律，比什么都重要。”
夜色渐深，街上的行人慢慢稀少。直到快十一点，司徒浩南才红光满面地从桑拿浴室里出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坐上那辆平治离开了。
陈豪和刀疤霆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异常，才发动摩托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深水埗。
回去的路上，夜风凛冽。陈豪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司徒浩南的习惯，阿鬼的怨气，游戏厅和桑拿浴室的位置……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慢慢勾勒出雏形。
“司徒浩南……阿鬼……”他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眼神在头盔的挡风镜后，锐利如鹰。
回到废弃疗养院，已是深夜。四眼仔和阿力都还没睡，显然在等他们。
“怎么样？”四眼仔急切地问。
“情况摸到一些。”陈豪摘下帽子，脸上带着一丝风尘仆仆，但眼神很亮，“司徒浩南确实很规律，而且，他和阿鬼的矛盾，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他简单将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豪哥，你打算怎么做？”阿力直接问道。
陈豪走到那张破桌前，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深水埗的位置。
“机会，就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们的矛盾彻底爆发出来的契机。”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快了。等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