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镇的桃花开得泼泼洒洒,像老天爷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从街头到巷尾,一路铺陈开去,连风里都裹着甜丝丝的香。
林默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看着那些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青石板路上,积起薄薄一层,像去年冬天没化完的雪。他身上的玄黄炎早已收敛,只在指尖留着点微不可查的暖,那是与苏沐雪灵力交融的痕迹,像她还在身边,轻轻牵着他的手。
“林哥哥!这边!”丫丫的声音像只快活的小鸟,从桃林深处传来。她穿着件新做的粉布裙,是秦逸托人给她缝的,手里攥着束刚摘的桃花,跑得裙摆飞扬。
林默笑着走过去,弯腰替她拂去发间的花瓣:“慢点跑,小心摔着。”
“才不会摔!”丫丫把桃花往他手里一塞,仰着小脸看他,眼睛亮得像星,“王奶奶说,桃花开的时候,心里想的人就能听到。林哥哥,你在想谁呀?”
林默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抚过桃花柔软的花瓣,轻声说:“在想一个……很重要的人。”
丫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拉着他往镇里走:“秦逸哥哥说,前面有个卖糖人的老爷爷,他做的桃花糖人可好看了!”
穿过桃林,镇子里更热闹了。叫卖声、说笑声混着酒香飘过来,暖洋洋的,像幅被阳光晒透的画。卖糖人的老爷爷果然在街角,竹棍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糖人,有孙悟空,有小兔子,还有朵栩栩如生的桃花。
“要个桃花的。”林默掏出铜钱递过去。
老爷爷眯着眼睛笑,手里的糖勺在青石板上游走,金色的糖丝很快勾勒出朵桃花的形状,还在花心里,画了个小小的阵纹——像苏沐雪常画的那种。
“小伙子,懂阵法?”老爷爷把糖人递给丫丫,眼里闪过丝讶异。
林默笑了笑:“认识个懂的人。”
丫丫举着糖人,舔得满脸都是糖霜,像只偷吃得逞的小猫。林默看着她,想起王大娘,想起秦逸,想起那些在风雨里并肩的人,心里暖融融的。
走到镇东头的溪水边,看到几个孩子在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在桃花映衬下,像只白色的鸟。林默的目光落在风筝线上,突然想起苏沐雪的发带,也是这样的白,在离火涧的风里飘着,像条想系住什么的线。
“林哥哥,你看!”丫丫指着溪水,“水里有桃花!”
溪水清清的,漂着许多桃花瓣,顺着水流往下游去,像封封没写地址的信。林默蹲下身,伸手捞起一瓣,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凉丝丝的,像她指尖的温度。
“沐雪,你看。”他对着花瓣轻声说,“青阳镇的桃花,比王大娘说的还要好看。”
风吹过,水面泛起涟漪,花瓣从他指尖溜走,跟着水流漂向远方。林默的嘴角,却扬起了个浅浅的笑。
他知道,她听到了。
傍晚时,秦逸带着卖花姑娘找过来。姑娘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插满了向日葵,金灿灿的,像片小太阳。看到林默,她红着脸低下头,被秦逸推了一把,才小声说:“林……林统领,听说你喜欢桃花,我……我给你摘了些。”
篮子底下,果然压着束开得正盛的桃花。
“谢谢。”林默接过桃花,指尖触到篮子的竹编,带着点粗糙的暖。
秦逸挠着头笑:“我们打算下个月成亲,就在青阳镇,到时候……”
“一定来。”林默打断他,眼里的光很亮,“还要请炎长老他们,热热闹闹的。”
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铺满桃花瓣的地上,像幅圆满的画。丫丫举着快化完的糖人,在溪边跑来跑去,笑声惊起了几只水鸟,掠过水面,飞向染红了半边天的晚霞。
林默站在溪边,手里握着那束桃花。晚风吹过,带来远处的酒香和近处的花香,玄黄炎的暖意从灵脉深处涌出来,与桃花的甜混在一起,像她就在身边,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他知道,炼狱之门的威胁还在,魔域的魔气尚未散尽,前路依旧有需要守护的风雨。
可他不再害怕了。
因为他的灵脉里,住着她的暖;他的剑影中,藏着她的阵;他的心里,装着她的念。
这些,就足够支撑他走过往后的岁月,看过每一个春天的桃花。
“我们回家吧。”林默对着夕阳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那个永远活在他心里的人说。
丫丫跑过来,拉住他的手。秦逸和卖花姑娘跟在后面,说着笑着。桃花瓣在他们脚下簌簌作响,像首温柔的歌。
歌里唱着:
有人守着人间烟火,
有人藏在春风里,
岁岁年年,
永不分离。
青阳镇的桃花还在开,开得轰轰烈烈,像在诉说着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故事里,有刀光剑影,有生死别离,却最终,在一片桃花纷飞里,落满了温暖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