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号楼大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新涂料和淡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楼道里光线有些昏暗,两侧墙壁刷着米白色的涂料,地面铺着深灰色的耐磨地砖。
公告栏上贴着宿舍分布图和一些注意事项。
陈墨深很快找到了目标:一楼,走廊尽头靠右。
他拖着旅行袋,沿着安静的走廊向120房间走去。
很快,一扇深棕色的木门出现在眼前,门牌上清晰地钉着金属数字:120。
门没有锁。
陈墨深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手,轻轻向下一压,推开了房门。
吱呀——
门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
四壁同样是米白色,显得很清爽。
正对着门是一扇宽大的窗户,此刻正敞开着,清晨柔和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入,将靠近窗户的那片区域照得格外明亮。
窗外的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的绿地和几栋教学楼的一角。
窗户是朝南的,采光极好。
房间里靠墙摆放着四张样式统一的上床下桌组合床铺。
深色的木质结构,看起来结实耐用。
床铺都是空的,被褥都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
下方书桌和下方的储物柜也都空空如也。
屋里空无一人。
看来他是第一个到的。
陈墨深松了口气,将旅行袋放在门边的空地上。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局。
四张床铺,两张靠窗左侧和右侧,两张靠门也是左侧和右侧。
除了朝向,布局完全对称,没有任何标识标明哪张床铺属于谁。
“看来是自由分配。”陈墨深心中了然。
他几乎没有犹豫,目光直接锁定了靠窗右边的那张床铺。
阳光正好能洒满那张书桌,而且位置相对靠里,更安静也更私密一些——这对需要保守秘密的他来说,是首选。
至于靠门的两张床……人来人往,开关门的声音都会比较明显。
他走到自己选定的床铺前,伸手摸了摸整齐的床单,触感柔顺冰凉。
没有过多停留,他立刻转身回到旅行袋旁,准备开始整理行李。
时间还早,早点安顿好,还能出去熟悉一下环境。
他打开旅行袋,里面东西不多,但摆放整齐。
几件换洗衣物被他仔细叠好,放入下层储物柜的格子里。
洗漱用品和毛巾则放进了靠窗书桌下方的小抽屉里。
最后,他拿出几本笔记本和几支笔,整齐地码放在书桌一角。
当他将最后一件东西——那个装药的布包塞进柜子深处,并轻轻关上柜门时,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咔哒——
门开了。
陈墨深下意识地转过身。
只见司马弘云那圆润的身影率先挤了进来,他脸上还带着赶路的红晕,额角挂着汗珠。
紧随其后的是顾渊,他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拉着那个低调的行李箱,步履从容,只是银边眼镜后的目光在进入房间时迅速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陈墨深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哎呀我去!累死小爷了!这破学校怎么这么大!找宿舍楼跟走迷宫似的!”司马弘云一进门就大呼小叫,砰地一声将自己的大箱子杵在地上,抬手抹了把汗。
他目光在房间里一扫,看到已经站在窗边书桌旁的陈墨深,以及那张明显已经“有主”的、靠窗右边的床铺时,圆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抱怨切换成了夸张的“愤慨”。
“喂!陈墨深!”
司马弘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陈墨深,声音洪亮得几乎能震落房顶的灰尘,带着毫不掩饰的“指责”意味,
“你太不够意思了吧?!大清早一声不吭就跑了!害得我和顾渊好一通找!连个纸条都不留!你知道我们俩在校门口那人山人海里钻来钻去,跟无头苍蝇似的找宿舍有多惨吗?差点没被挤成肉饼!顾渊,你说是不是?”他还不忘拉上顾渊作证。
顾渊没有立刻回答,他平静地将自己的行李箱推到靠门左边那张床铺旁边,然后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平静地看向陈墨深,语气是一贯的陈述句:
“公告栏人很多,找名字花了些时间。”
算是间接证实了司马弘云关于拥挤的描述。
陈墨深被司马弘云这连珠炮似的“控诉”弄得有点懵,随即感到一丝无奈。
他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我……我起得比较早,看你们还在睡,就没叫醒。而且……”
他顿了顿,选择了一个相对合理的理由,“我没手机,就算知道你们宿舍号,也没办法联系你们告诉你们位置。”
“哈?”司马弘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睛瞪得更圆了,“之前你说没手机,我以为你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他上下打量着陈墨深。
陈墨深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带着一丝惊讶和不确定,看向两人问道:“你们……也在这个房间?”
120?这也太巧了吧?
“当然!”回答他的是司马弘云斩钉截铁的声音,他脸上瞬间又堆满了笑容,刚才的“指责”仿佛从未发生过,
“不然我们能找到这儿来吗?公告栏上写得清清楚楚,顾渊、司马弘云、陈墨深——一号楼120!”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仿佛这分配是他一手安排的一样。
顾渊也微微颔首,算是确认。
“哇靠!缘分啊!真是天大的缘分!此情此景,我要吟诗一首”
司马弘云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洋溢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他几步走到房间中央,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在空中虚虚地比划着,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故作高深、仿佛要即兴赋诗的文人墨客姿态。
“咳咳!”他又清了清嗓子,目光炯炯地扫过陈墨深和顾渊,仿佛他们是他最忠实的听众,然后抑扬顿挫地、用一种刻意拖长的腔调吟诵道:
“义存往昔齐守志,心向乾坤共展颜——”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微微仰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天花板,望向了某个虚无缥缈的远方,似乎在酝酿着更磅礴的诗情。
房间里的气氛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文艺范儿”而显得有些凝固和……尴尬。
陈墨深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了一下,感觉脚趾头已经在扣三室一厅了。
顾渊则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表演。
司马弘云显然沉浸在自己的“诗兴”中,他保持着那个仰望的姿势,深吸一口气,用更加洪亮、更加饱含“深情”的语调,吟出了下一句:
“今日相聚真有缘,来日一定把酒欢!”
最后一个“欢”字尾音拖得老长,在空旷的宿舍房间里回荡。
吟诵完毕,他缓缓放下手臂,脸上带着一种完成伟大创作后的满足和自得,目光灼灼地看向两位室友,仿佛在等待热烈的掌声和赞叹。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