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月的到来，如同在一池静水中投入了一颗欢腾的跳跳糖，让原本肃穆静谧的太素圣地平添了许多“生机”与“噪音”。她果真挑了一处离沈无争客院最远、风景绝佳、灵气充沛的山峰住下，并毫不客气地指挥着白琉璃和圣地弟子将那里按照她的喜好布置得花团锦簇，霓光流转，与圣地主体的清冷风格格格不入。
入住当晚，她便屏退左右，只留下白琉璃，一双杏眼闪烁着八卦和精光，拉着徒弟的手开始“谆谆教诲”。
“小琉璃啊，”姬明月语重心长，一副“为师全是为你好的”表情，“你看那个沈老魔，虽然人讨厌了点，性子冷了点，嘴巴毒了点，行事霸道了点……”
白琉璃：“……”
师父您这开场白确定是夸人？
“……但是！”姬明月话锋一转，眼睛亮晶晶，“他身上的好东西是真的多啊！你想想，他是谁？上古……咳咳，反正就是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怪物，家底厚得吓死人！随便指甲缝里漏点出来，都够你受用无穷了！”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如同分享什么惊天秘密：“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就带着两个小徒弟，一副穷酸样（沈无争：？），那是他低调！他以前……嗯，反正就是打架抢……收集的宝贝，堆满了好几个小世界呢！神器、先天灵根、大道法典……应有尽有！”
白琉璃听得有些发懵，虽然知道师尊来历惊人，但“堆满好几个小世界”这种说法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所以啊！”姬明月用力拍了拍白琉璃的手背，“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现在住在你的地盘上，这就是天大的缘分！你得想办法跟他打好关系！没事就去请教请教修行难题啊，送点本地特产灵茶啊，关心一下他徒弟的饮食起居啊……态度要恭敬，要诚恳，要让他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万一他一高兴，随手赏你点什么呢？你不就发达了？”
白琉璃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师父，沈前辈他……气场太强，弟子在他面前总觉得……”
“怕什么！”姬明月一瞪眼，“他又不会吃了你！那老魔头虽然脾气臭，但对自己人其实还挺……护短的？反正你听为师的没错！跟他混，有肉吃！总比你吭哧吭哧在这下界经营个小圣地强吧？”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他那两个小徒弟，你也多关照一下。尤其是那个冰冰冷的大徒弟，我看根骨好得很，将来必成大器，现在结个善缘，以后说不定就是你的大造化了！”
白琉璃看着自家师父恨铁不成钢又充满期待的眼神，只能无奈应下：“弟子……尽力而为。”
另一边，沈无争的客院内。
沈无争也将苏晚晴和李萱叫到跟前。
“方才那位，”他语气平淡地指了指姬明月住所的方向，“姬明月，你们见到了。”
苏晚晴和李萱点头，李萱忍不住小声道：“师尊，那位仙子前辈……好像有点……活泼？”
“活泼？”沈无争似是嗤笑了一声，“那是精力过剩，无事生非。”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她在炼丹一道上的造诣，放眼上界，也足以排进前三。其独门的‘九转金丹术’、‘万物化生丹诀’，确有独到之处。她炼制的丹药，往往能化腐朽为神奇，于根基无损中突破瓶颈，甚至能触及一丝造化本源。”
苏晚晴和李萱闻言，眼中都露出惊诧和向往之色。炼丹大师，对于任何修士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资源。
“她的性子虽跳脱，但心思纯粹，于丹道之上更是痴迷。若能得她指点一二，或求得一两枚丹药，对你们修行大有裨益。”沈无争看着两个徒弟，“平日若有机会，可与她多多亲近。无需刻意，顺其自然即可。”
李萱立刻兴奋起来：“真的吗？师尊！那我可以去找仙子前辈玩吗？她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苏晚晴则要沉稳得多，她微微蹙眉：“师尊，如此麻烦他人，是否……”
“无妨。”沈无争打断她，“她欠本座的人情，堆起来能填平北海之眼。让她出点血，是应该的。”
苏晚晴：“……”
她突然有点同情那位看起来明媚张扬的仙子前辈了。
于是，在两位师父各自“教唆”下，太素圣地出现了一种微妙的现象。圣女白琉璃时不时会“偶遇”沈无争，恭敬请教一些修行问题，或者送上一些精心准备的茶点，虽然沈无争大多只是淡淡回应几句，但她依旧坚持。而苏晚晴和李萱，则真的会去姬明月的彩璃峰做客，李萱活泼可爱，很得姬明月喜欢，经常能蹭到一些香气四溢、灵气逼人的糖豆——仙丹边角料，连带着苏晚晴也能旁听到一些丹道至理，受益匪浅。
姬明月也乐得有人陪她玩，尤其喜欢逗弄一本正经的苏晚晴，时不时拿出些稀奇古怪的丹方或灵草考校她，倒也其乐融融。
双方看似各教各的徒弟，互不干扰，却又因两个小徒弟的走动，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这般日子过了数日。
这一日，沈无争忽然主动离开了客院，一步踏出，便已出现在姬明月那花里胡哨的彩璃峰殿内。
姬明月正没形象地歪在软塌上，指挥着几只灵气化成的小精灵给她捶腿，旁边堆满了各种吃了一半的灵果仙酿。见到沈无争突然出现，她吓了一跳，差点从塌上滚下来。
“喂！沈老魔！你进门不会先敲门的吗？吓死本仙子了！”她手忙脚乱地坐好，试图维持一下形象。
沈无争无视了她的抱怨，目光扫过殿内一片狼藉，微微蹙眉，随手一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瞬间消失无踪，变得整洁清雅。那几只小精灵吓得吱一声化作青烟散了。
“哎！我的酒！”姬明月心疼地叫道。
“有事与你商议。”沈无争自顾自地在对面坐下，开门见山。
姬明月见他神色少见地带上了一丝认真，也收敛了嬉笑，嘀咕道：“稀奇，你沈无争还有事要跟我商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白琉璃先下去。
白琉璃恭敬行礼退下，殿内只剩他们二人。
“是关于你感应到的那个‘小家伙’，以及……类似的存在。”沈无争淡淡道。
姬明月眼睛一亮：“哦？那个气息古怪的小子？果然是你搞的鬼！快说说，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对这种小虾米感兴趣了？”
“他名林昊，是一枚棋子，亦是一味药引。”沈无争语气平静，“他身负此界不小的气运，是所谓的‘气运之子’。”
“气运之子？”姬明月歪头，“就他？筑基期？气运之子这么不值钱了吗？”
“一界气运，并非恒定。纪元更迭，大势将起，总会催生出一些身负特殊使命或机缘的存在，攫取天地气运，加速成长，成为时代的弄潮儿。他们，便是气运之子。”沈无争解释道，“林昊，便是其中之一。”
姬明月恍然大悟：“所以你盯上他，是想抢夺他的气运？这倒是你的风格！不过直接捏死抽取气运不就完了？干嘛这么麻烦？”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若如此简单，何必本座亲自下来。”沈无争瞥了她一眼，“直接杀死，气运虽能掠夺部分，但大部分会散归天地，甚至引来此界意志的反噬，得不偿失。且气运之子往往不止一个，他们之间彼此竞争、吞噬，才是最大化收割气运的方式。”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他活着，不断挣扎，不断变强，不断吸引更多的因果和麻烦，从而将水搅浑，将其他隐藏的、或者未来的气运之子都引出来。一潭死水，如何捞鱼？”
姬明月听得目瞪口呆，眨巴着大眼睛：“哇……沈老魔，你还是这么阴险……不是，是深谋远虑！所以你不是针对他，你是针对所有气运之子？你想当幕后黑手，操控气运之争？”
“可以这么理解。”沈无争并未否认，“而林昊，是目前最醒目的一颗棋子，正好用来投石问路。”
“那你干嘛不自己培养一个去争？”姬明月又问。
“培养了。”沈无争目光看向殿外，仿佛看到了正在修炼的苏晚晴。
姬明月瞬间明了：“哦——！你那个冰冷冷的大徒弟！我懂了！你是想用林昊这块磨刀石，来磨砺你的宝贝徒弟？让她去争夺气运，最终胜出？而你则在幕后提供支持，顺便收取所有失败者的气运？高啊！实在是高！一本万利！”
她兴奋地拍手，随即又想到什么，狐疑地看着沈无争：“不对啊，这不像你。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培养徒弟了？还亲自下场布局？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算计？”
沈无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晚晴……身负血海深仇。她的仇家，亦是此界一大毒瘤，与气运纠缠颇深。让她亲手了结因果，既是她的道途，亦能最大程度地剥离那份被污染的气运。”
姬明月脸上的嬉笑渐渐收敛，她看着沈无争，似乎想从他淡漠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最终，她叹了口气：“行吧行吧，算你说得通。那你找我商量什么？总不是专门来给我解释你的宏伟计划的吧？”
“气运之子不会只有一个林昊。”沈无争道，“接下来，必然会有其他身负大气运者陆续出现。本座需要你协助。”
“怎么协助？帮你打架？还是帮你炼丹？”姬明月来了兴趣。
“皆有。”沈无争道，“必要时，需你出手干扰其他气运之子的成长，或在他们命悬一线时‘帮’一把，让他们更好地成为磨刀石。更重要的是，你需要炼制一些特殊的丹药。”
“什么丹药？”
“能潜移默化影响心性，放大欲望，催化因果，甚至能暂时蒙蔽天机，让其更易入魔或遭遇‘意外’的丹药。”沈无争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最好是能融入气运，无声无息发挥作用的。”
姬明月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嘶……沈无争，你这玩的也太大太阴了吧？这种丹药炼制起来可是有伤天和的，而且极易被反噬！”
“所以本座才找你。”沈无争看着她，“普天之下，能炼制此等丹药且不怕反噬的，除了你这位秉承造化而生的‘琉璃丹心’，本座想不出第二人。”
姬明月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有骄傲，也有无奈。她的特殊体质“琉璃丹心”，确实让她在炼丹一道上拥有匪夷所思的天赋，并且几乎免疫丹道反噬。
“好处呢？”她伸出白嫩的手掌，“帮你干这种缺德事，总不能白干吧？你知道我的规矩。”
沈无争似乎早有准备，屈指一弹，一枚散发着混沌气息、表面仿佛有星云流转的黑色莲子悬浮在姬明月面前。
“混沌青莲的莲子？！”姬明月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圆，呼吸都急促了，“你……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不是早就绝迹了吗？！”
“本座自有办法。”沈无争淡淡道，“此物，够不够请你出手？”
“够！太够了！”姬明月一把抓过莲子，爱不释手，脸上笑开了花，“哈哈！有了它，我的七彩琉璃焰就能再进一步，甚至有望炼制出传说中的混沌道丹！沈老魔，你果然家底厚！成交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莲子收好，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不就是给气运之子下点药嘛！包在本仙子身上！保证给你弄得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向你需要的结局！”
沈无争微微颔首，目的达到，便起身欲走。
“喂！”姬明月叫住他，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沈无争，你为你那徒弟……倒是舍得下本钱。这可不像你。”
沈无争脚步未停，只有一句淡漠的话语传来：
“本座行事，何须像谁。”
话音落下，人已消失在殿内。
姬明月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摩挲着怀中那枚混沌莲子，撇了撇嘴，低声嘀咕：
“嘴硬的老魔头……明明就是心软了还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