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宇文明翊强忍着翻涌的胃液,抱着那不断散发恶臭的木箱迈过了王府门槛。
刚一进来,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如此轻易就被“诓”进了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苏琅嬛,你太过分了!你……呕……本宫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如此虐待本宫?!”
苏既明眼看这对儿小祖宗闹得不可开交,无奈地叹了口气,小跑着追上前……
他刚张口欲劝,就被箱子里扑面而来的恶臭熏得连退两步,他探究地瞥了眼箱子,瞬间明白里面所装何物,也不敢多问。
“殿下息怒,嬛儿前些日子病得极重,险些就……”老爷子压低声音,满脸愧色,“您大概也听说了,她醒来后性情大变,还失了忆,您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
宇文明翊蹙眉斜睨他,语气不善:“还不是被你们这些糊涂长辈逼的?!”
“老臣也是无奈,唯恐将来给殿下添麻烦呀!老臣再也不敢了!”
苏既明连哄带劝,半推半拉地引着他踏上回廊的石阶,“殿下要怪就怪老臣,老臣绝无半句怨言!”
“本宫问你,”宇文明翊忽然正色,压低声音,“你可曾派人冒充本宫笔迹,给嬛儿写过什么‘死生不见’的诀别信?”
“这岂不是杀人诛心?!”苏既明骇然变色。
他虽不赞成孙女与太子在一起,却是出于家族存续的考量,怕她将来在深宫受尽委屈,怕苏家万劫不复……却万万没想到,竟有人趁虚而入,行此卑劣之事!他在孙女心口划了一刀,这送信之人,简直是直接剜掉了她的心!
“冒充殿下书信是死罪!老臣再糊涂,也绝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他急声辩白,随即面露苦涩,“更何况,老臣并非信不过殿下与陛下,是信不过朝中那些虎视眈眈、易生嫉妒的文武百官罢了!”
宇文明翊脸色稍霁,顿时明白了这老爷子的良苦用心——他不允婚,竟是怕自己将来陷入忠孝两全、公私难分的境地。
“算你还有些良知。”他语气缓和,随即又追问,“难保你儿子儿媳不曾做过!”
“更不可能!他们行事向来最有分寸,断不会如此!”
“没有最好。”宇文明翊眸光转冷,凛然道,“若让本宫查出是谁在背后搞鬼,定不轻饶!”
说罢,他屏住呼吸,抱着那臭气熏天的箱子,快步朝着苏琅嬛离开的方向追去。
苏既明忙唤来小厮安顿太子的车马随从,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立刻召来自己的护卫统领,沉声下令:“给本王仔细地查!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冒充太子殿下给琅嬛送信!”
“诺!”
***
清风道长素来喜静,所居的院落位于王府西北角。
半院翠竹葱翠,清风过处,竹影摇曳,如诗如画。
在这盛夏时节,唯有此处依旧清凉舒爽,宛如世外桃源。
此时,他正在竹林深处的石桌旁打坐调息,见爱徒归来并恭敬行礼,便收敛气息,朝她伸出手,眼中满是关切:“回来了?快过来让为师瞧瞧!”
苏琅嬛忙上前,将手腕递到师父面前:“师父放心,徒儿已经大好了。”
“你这气色眼神,可不像大好的样子。”清风道长仔细端详她的面色,又凝神为她诊脉,察觉到她心脉仍有损伤,气血亏虚,整个人比离家前更显清瘦,不禁眉头深锁。
“幻影门此次折损了不少人手,为师与你父母皆心惊胆战,派人寻到那处山洞,见到太子殿下留在石壁上的记号,这才稍稍安心。”
苏琅嬛轻声道:“此行多亏太子殿下相助,云师兄那边的麻烦都已解决,墨尘与地龙也已被擒,徒儿特带回他们的首级给师父过目……”
宇文明翊抱着那臭烘烘的木箱踏入庭院,恰听到这番话,紧抿的唇角顿时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故意板着脸,语气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算你还有点良心!卯着劲儿把本宫当苦力使唤,总算还知道说句公道话!”
他没好气地将木箱放在清风的石桌上,见老道长要起身行礼,忙摆手阻止:“您老快免了这些虚礼,本宫被您这宝贝徒弟气得心累,这就要回房歇着!”
苏琅嬛瞥见他额角的细汗,心下一软,执壶斟了杯清茶递过去:“先喝口茶顺顺气吧!堂堂太子殿下,这般气急败坏,也不怕人笑话。”
宇文明翊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趁机抬手,带着几分少年心性地在她发顶轻轻一按,将她精心梳理的双环髻按得歪向一边。他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不等她发作,便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子。
“宇——文——明——翊!”苏琅嬛气得跺脚,忙伸手整理鬓发。
清风道长望着太子离去的方向,无奈扬声道:“恭送殿下。” 待收回目光,见徒弟仍气鼓鼓的模样,他神色转为严肃。
苏琅嬛察觉师父不悦,忙收敛神色,端正跪好:“师父……”
清风打开木箱,仔细查验了一番,沉痛闭目,长叹一声:“确是墨尘与地龙无疑。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罪业,至此了结。”
“师父,徒儿愿与您一同处理后续。稍后我便让幻影门放出消息,言明墨尘与地龙乃我亲手所杀。其门下余孽势必前来寻仇,届时我们正好设伏,将他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消息可稍晚几日散播。”清风道长沉吟道,“你三叔公寿辰在即,府中宾客众多,不宜此时生乱。为师今夜便出城,寻一处僻静之地将他们安葬了结此事。”
“要徒儿陪您一同前往吗?”
“不必。”清风担忧地看向她,话锋一转,“嬛儿,你与太子殿下……”
“师父放心,徒儿知晓轻重,一切以苏家安危为先。”苏琅嬛垂眸应答。
清风道长轻叹,语重心长:“太子性情虽略显急躁,却是一片赤诚,待你之心,天地可鉴。他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未必会因私废公,为难苏家。你们二人,实在不该彼此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