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明翊如被踩了尾巴的豹子般骤然起身,眸中闪过一丝窘迫的怒意:“本宫何曾胡思乱想?还不快去办你的正事!”
“是是是……”冷焰识趣地躬身退下,却在翻出窗口时猛地顿住——
月光下,琅嬛郡主正僵立在窗外,显然已驻足多时。她脸上神色复杂难辨,见冷焰察觉,慌忙转身离去,裙裾在夜色中划出一道仓促的弧线。
冷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摇头:“真是一对冤家!”
***
与此同时,柳林村农舍内烛火摇曳,将三道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赫连庆与雪姬裹着厚重的黑色斗篷,与易容成农夫的白战南相对而坐。
往日锦衣华服的白战南此刻粗布麻衣,连指甲缝里都藏着泥土,俨然一个终日劳作的村夫。
“白兄,此地不宜久留。”赫连庆焦虑地搓着手指,“小女已被太子盯上,恐怕很快会查到这里。”
白战南不慌不忙地斟茶,浑浊的茶汤在粗瓷碗中荡开涟漪:“赫连兄稍安勿躁。令爱既已投靠太子,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白兄的意思是?”
“让她继续传递消息。”白战南唇角泛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只不过……要真假参半。”
这狡猾的狐狸,这分明是要拉他全家下水!赫连庆迟疑地捻着胡须:“可小女心性单纯,恐怕难当此任……”
“贤弟说笑了。”白战南冷笑一声,“心性单纯之人,会三番五次谋害那位心怀天下的琅嬛郡主?”
“那是她任性妄为,不懂事……”
“你们赫连家背后经营那么多见不得光的生意,还一直觊觎苏家家产?如今苏家动不得,琅嬛郡主更动不得。那德襄王却不是省油的灯,他在我们玄鹰宫廷也安插了眼线,明面上做生意,暗地里却掌控着大胤先帝交给他的龙羽暗卫,对诸国朝堂动向了如指掌。”
“难怪帝后每逢年节都要亲赴王府!”赫连庆脸色骤变,额角渗出细汗,“若真如此,我们的谋划岂不尽在德襄王掌握之中?”
“稍安勿躁。”白战南慢条斯理地品茶,“他背后虽凌厉,表面却是个寻常老头儿,既要打理生意,又要逗鸟拜佛,我们下手的机会多着呢。”
他击掌三下,屏风后应声转出一个与赫连莹身形相仿的女子。
烛光下,那女子的面容与赫连莹有八九分相似,连眉梢那颗浅痣都分毫不差。
“有她在,令爱定会乖乖配合。此女还能以令爱的身份混入王府,助我们除掉德襄王苏既明。”
赫连庆仔细打量着这个与女儿一模一样的女子,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若此人暗中替代了莹儿,恐怕连他与苏秋芷都难以分辨真伪。
“此女是易容,还是……”
“德襄王府有个清风道长,若是易容太容易被识破。此女与令千金天生相似,也是缘分。”白战南意味深长地笑道,“赫连兄不如认她作义女,你女儿不便做的事,都可以交给她。”
赫连庆心底骇然,万一这女子暗中杀害莹儿取而代之……
他强压惊慌,故作苦恼地扶额摆手:“我一个女儿就够头疼了,白兄还要再送一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万万不可啊!”
“呵呵呵……赫连兄多虑了。”白战南倾身低语,“这丫头是特训出来的,乖巧懂事,知书达理,比令千金省心得多。她勾引男人更是一把好手,令千金拿不下太子,让她出马定能成事。到时候,赫连兄不就是太子的岳丈了?”
赫连庆眼珠一转,捋须沉吟:“倒是可以让她去试试。我会多备些银两,但认作义女就免了。小女性子善妒,我怕后患无穷啊!”
“也罢,也罢!”白战南大笑。
雪姬适时插话:“主子,燕王当如何处置?他这几日已经遣散了府中所有舞姬。”
“放心,雅雅不是还在宇文朝景身边么?不过燕王如今被大胤皇帝盯着,成不了气候。待我们除掉德襄王,燕王自然来投。”
白战南转而对赫连庆道,“为了让这丫头接近太子,得让雅雅对宇文朝景放松些管束。宇文朝景多去找琅嬛郡主,这丫头才有可乘之机接近太子。”
赫连庆仍是忧心忡忡:“如今太子驻跸德襄王府,事成之后,得设法将他支开才是,否则后患无穷啊!”
白战南成竹在胸地笑道:“放心,我的人已经联络了苏琅嬛的仇家——药王谷墨尘麾下的五位弟子。趁着雨季江南水患,让他们掀动一场瘟疫,太子自然要离京赈灾。”
“瘟疫?”赫连庆脸色大变。
他早已将大胤视为囊中之物,听闻要损及自己的将来,急忙劝阻:“白兄,这瘟疫一出,必定民不聊生。若我将来登基,非但收不到赋税,还要拿出大把银子赈灾……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放心,只动一个村子,无碍大局。”白战南拍拍他的肩,语气带着几分讥讽,“赫连兄,你如今还什么都不是,不下狠手,如何成大事?”
***
临近子时,赫连庆带着雪姬与那名唤“小雾”的替身坐上返程的马车。
他借着车内昏暗的灯火,仔细端详着小雾的容貌。
“你叫小雾?”
他捏着女子的下巴左右转动,目光锐利如鹰,看了好一阵,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么,天下间岂会有如此相同的两个人!我女儿耳后有颗痣,你没有……牙齿长得也不一样。记住,少开口说话,你们的声音也不同。”
“是。”小雾垂首应声,姿态恭顺。
雪姬似笑非笑地倚在赫连庆身侧:“阿庆,你那个女儿桀骜不驯,目中无人。我看倒不如让小雾直接取而代之,省去不少麻烦。”
赫连庆猛地转头,看向雪姬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雪姬敏锐地察觉他的怒意,立刻堆起娇媚的笑容:“玩笑话罢了,何必当真?”
小雾始终低垂着头,规矩地坐着,不与任何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