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纳塞望着前方那道娇小的身影,心头五味杂陈。她自幼接受的教诲便是魔女乃邪恶之源,手中也曾沾染过被指控为魔女之人的鲜血,尽管那些“魔女”与眼前这位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方才那轻易驱散兽鬼群的手段,已然颠覆了她对魔法的认知,恐惧之中,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我这是以乘着气流的头发为触媒,将火元素精灵的力量给投射出去。”魔女似乎察觉到众人的困惑与戒备,声音清冷地解释,“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来说,这跟被火箭射到一样。”
“气?元素精灵?”伊斯多洛挠了挠头,满脸茫然。巴克也停止了扇动翅膀,歪着小脑袋,显然没听明白。法尔纳塞眉头微蹙,努力消化着这些陌生的词汇。
高大宝依旧静立剑匣之上,目光平静,心中却有了计较。精灵之力他并不陌生,洛斯莲的蜜蜂精灵,炎玲麾下的灰精灵,各有玄妙。但这般直接将元素精灵之力投射攻敌,倒是新奇,看来此界修行体系,亦有可取之处。
“哼,这样讲他们是听不懂的啦!”魔女帽子边缘,一个比巴克还要小巧的精灵探出头,发出细细的抱怨声。
魔女并未理会精灵的吐槽,转向众人:“此地不宜久留,我劝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比较好。”
“不用担心!”伊斯多洛拍了拍胸脯,试图找回些颜面,“别看我们这样,我们可是习惯对付妖怪的啦!”
魔女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判断:“从刚才的表现看来,以你的本领,恐怕下次就要丧命了。”
伊斯多洛顿时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魔女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高大宝身上,眼神微微一凝。在她感知中,这个灰袍少年如同一片虚无,没有任何气息外泄,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可他又确实站在那里。这种情形,要么对方根本不是人类,要么就是其境界远超自己,让她完全无法看透。她心中了然,这群人真正的底气,恐怕就在此人身上。
“告辞了诸位!”魔女不再多言,干脆地转身,便要离去。
“哎,等等!”伊斯多洛心中不忿,急忙想上前解释,脚下却被之前魔女布下的绳索狠狠一绊。他惊呼一声,重心不稳,直直向前扑去。慌乱中,他双手乱抓,竟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刚转过身的魔女。入手柔软,却异常单薄,伊斯多洛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咦?怎么平平的,不像老太婆啊!”
空气瞬间凝固。
魔女身体僵住,缓缓转过头,那眼神,冰冷得如同要将伊斯多洛冻成冰渣。
伊斯多洛这时也终于看清了魔女兜帽下的脸,那是一张异常年轻,甚至可以说是稚嫩的面孔,眉眼精致,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他再次失声大叫:“你……你是个小鬼!”
“咚!”一声闷响。魔女举起手中的短杖,毫不客气地敲在伊斯多洛的额头上,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他眼冒金星。
当格斯与塞尔比柯循着动静赶到时,便看到一幅奇景:伊斯多洛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蹲在一棵大树的粗壮枝干上,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猴子。而巴克则幸灾乐祸地抓着一枚松果,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嘴里还“吱吱”地叫着,仿佛在投喂。
“阿猴!吃果子吗?”巴克的声音充满了戏谑。
伊斯多洛气得哇哇大叫,却又不敢跳下来。
那小魔女并未走远,隐在林中,默默观察着这群奇怪的组合。她心中暗忖:“他们没有被集团魔法公式化,却能看到五芒星……难道,他们已经被这附近的异界给沾染到了吗?”她的感知敏锐地捕捉到格斯身上那股浓重的扭曲气息,以及他胸前吊坠中隐约透出的另一股相似却更为不稳的力量。这两个人,简直像是旋涡,将周围的异常都吸引了过来。
高大宝与格斯等人简单休整一番,便决定继续上路。伊斯多洛头上的魔法效果似乎还未完全消退,走路姿势依旧有些怪异,嘴里骂骂咧咧:“可恶!那个死魔女小鬼!下手真狠!”
塞尔比柯在一旁平静地开口:“托了她的福,我们才能平安无事地解决那些兽鬼。”
“我就是不爽!”伊斯多洛梗着脖子,兀自生气。
格斯看了一眼还在与巴克斗嘴的伊斯多洛,难得地对刚才的“猴子”事件郑重开口:“刚才,多谢了。”虽然他指的是魔女的援手。
伊斯多洛被格斯这突如其来的道谢弄得浑身不自在,连连摆手:“别说了!你这么正经,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不过说到底,这位阿猴子最后也是因为那个小魔女才得救的呀!”巴克扑扇着翅膀,不失时机地补充道,又惹来伊斯多洛一阵追打。
格斯看着他们打闹的模样,眼神柔和了些许,不禁想起了远在铁炉堡的卡斯嘉和埃琉德。他心神沉入胸前的吊坠,一幅温馨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卡斯嘉坐在床边,神情比以往安定了许多,正温柔地看着在床上咿咿呀呀挥舞着小手的埃琉德。小家伙似乎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逗得卡斯嘉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清脆的笑声仿佛就在耳边。
格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现在这样,就很好。他可以更加没有牵挂地踏上接下来的征程。
伊斯多洛正骂得起劲,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但这次却稳稳站住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脚,之前那种四肢僵硬、总想手脚并用攀爬的怪异感觉,如同潮水般退去。他愣了愣,随即惊喜地跳了两下:“哎?我……我好像没事了!那该死小魔女的魔法失效了!”
他摸了摸之前被短杖敲中的额头,虽然不疼了,但那股屈辱感还在,愤愤不平地又骂了一句:“算她跑得快!下次别让我再碰见她!”
“哟,阿猴终于从树上下来,不用再吃果子啦?”巴克扇着翅膀飞到他眼前,小脸上满是揶揄,“我还特地给你留了个最大的呢!”
“你这小不点妖精!”伊斯多洛气得伸手去抓,巴克灵活地一闪,又落回格斯的肩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法尔纳塞看着恢复正常的伊斯多洛,又想到之前魔女那神乎其技的手段,心中对魔法的认知再次受到冲击。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塞尔比高,想从他那里寻求一些共鸣。
塞尔比柯并未理会伊斯多洛与巴克的打闹,他微微偏头,视线投向远方林木深处,那里已不见魔女的踪影。他若有所思地开口:“最近这段日子,我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幽灵和怪物。可要说起来,还是方才那些兽鬼,以及那位魔女,更让人印象深刻,也更有……趣味。”
他这话并非轻佻,而是一种冷静的比较。那些虚无缥缈的幽魂,与实体化的兽鬼、能直接操控元素力量的魔女相比,确实是不同层面的存在。
法尔纳塞闻言,微微颔首。她也感觉到了,世界似乎在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发生着改变,那些只存在于禁书与传说中的东西,正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现实中。
伊斯多洛听了塞尔比柯的话,也暂时忘了生气,摸着下巴回忆:“唔,那个小魔女确实厉害得有点邪门。不过兽鬼嘛……也就那样,要不是她插手,我肯定……”他说到一半,瞥见格斯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声音不由自主小了下去。
格斯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塞尔比柯的话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心中深潭。兽鬼,魔女……这些词汇在他脑海中盘旋,与某些深埋的记忆渐渐重合。那股非人的力量,那种扭曲的形态,以及驱使它们的原始欲望,都让他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熟悉。
难道……是使徒?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再也挥之不去。使徒,那些由人类堕落而成的怪物,拥有超越凡俗的力量,是绝望与恶意的化身。如果兽鬼与那魔女也是使徒,或者与使徒有所关联,那事情就远比想象的复杂和危险。他握紧了腰间巨剑的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