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裹着猎场的松脂气,漫到盟誓台的《部族盟约册》时,龙弈指尖刚触到册上 “北境与草原部落共守猎场” 的条款 —— 墨迹竟被洇湿大半,“共守” 二字被改成 “北境独守”,与阿婷父亲《猎场盟誓秘录》里 “盟约需用朱砂混松烟墨书写,遇霜不化,字句清晰” 的记载相悖。更反常的是,按改后条款来巡猎的草原部落,刚进猎场就被埋在草里的绊马索绊倒,马背上的干粮袋还被人换了掺沙的饼,盟约册边角还添了行小字 “北境人故意设陷阱,想独占猎物”,改痕处沾着未干的松针。
“这盟约册和干粮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蹲在绊马索旁,指尖捻起索上的草屑,在霜光里搓了搓,草屑下竟裹着北境兵甲片的铜锈 —— 是有人故意用北境废甲片做绊马索的配重,“我爹说盟誓猎场的陷阱需用木楔固定,绝不用金属配重,这是想让草原人以为是我们设的陷阱,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盟誓台旁的木案上。她用银簪挑过改痕处的墨迹,蘸了点墨色固色试剂,试剂瞬间从透明变成浅红(新墨未固色反应),再蘸盟约册原有的墨迹,试剂仍保持透明(旧墨固色反应):“新改的字一刮就掉,萧衍是想让草原部落以为我们毁约,再……”
“再让扮成盟誓使者的人说‘是北境人改的盟约,护民军还换干粮,想让我们饿肚子退出猎场’。” 项云的铁枪往干粮袋上一戳,震得袋里的沙子簌簌落,老将军拽过个穿锦袍的 “使者”,袖管里还藏着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松针,显然刚在猎场深处待过。
“你根本不是盟誓使者。” 龙弈的目光扫过使者的手,虽捧着盟约册,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持笔磨出的薄茧,“你读盟约时,总往猎场西侧的山谷瞥,是在等萧衍的人放烟驱兽吧?”
使者脸色骤变,突然往草堆里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驱兽的硫磺包(萧衍计划驱兽冲散部落,嫁祸 “北境人纵兽伤人”),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使者怀里掉出张纸条,上面画着个被绑的孩童:“我儿子被萧衍抓了!他说只要我传假论,就放我儿子!可他刚才还…… 还在归降者的箭囊里塞了草原部落的箭,好让大家以为归降者帮着草原人偷袭!”
猎场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拎空箭囊的草原青年冲进来,青年的箭囊里插着三支北境制式的箭,声音发颤:“有人喊‘北境人用我们的箭射伤部落长老,根本没诚意盟誓’!首领说要带部落走,我们想解释,却被说‘是龙弈让使者骗我们,根本不想共守猎场’,喊的人穿草原服,却在跑时露了禁卫甲片,还说‘不如烧了盟誓台,谁也别想盟誓’!”
赵勇扛着铁枪从猎场仓库赶来,枪尖还沾着新磨的木屑 —— 是刚做的木楔,“凌丰,你带两百人去拆除陷阱!我守盟誓台,别让萧衍的人再改盟约!”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盟约册的封底,“我爹的秘录里写过,真盟约册的‘盟’字旁边有极小的‘狼纹’暗记,假的没有。阿婷,你去营里的老木柜找找 —— 我记得爹说过,木柜里藏着备用的真盟约册和新干粮!”
阿婷踩着松针跑向老木柜,很快抱着个木盒回来,盒里的真盟约册上狼纹暗记在霜光下清晰可见,新干粮咬开满是麦香。苏雅这时也蹲在箭囊旁起身,举着银簪道:“箭杆上的草原纹是用染料画的,还沾着东齐禁卫甲片的铁屑,是他们故意插进去的!”
归降的秦军残部首领这时带着个兵卒冲进来,兵卒手里攥着张密信:“营里混了萧衍的卧底!还传信说‘黄昏时会有兽群冲盟誓台’!弟兄们都…… 都想先去拦兽群,不想管盟誓了!”
“拦兽群和盟誓能一起办。” 龙弈指着真盟约册,“项老将军,你带三百人去猎场西侧山谷设围栏,拦住兽群;赵彻,你带弓弩营帮草原人换干粮,每袋都让部落首领验过;凌丰,你跟我重订盟誓流程 —— 我爹的秘录里写了,盟誓需北境与草原人共插祭旗,共煮猎场第一锅肉,我们现在就去办!”
未时的日头勉强穿透云层,祭旗已插在盟誓台两侧,锅里的野鹿肉飘着香气,草原首领也跟着项云回了盟誓台。那扮使者的人突然跪在木案前,手里举着张真盟约页:“这是萧衍给我的‘假盟约页’,我偷偷换了真的!北境的老工匠认得真狼纹,能证明我不是故意骗大家的!”
就在这时,山谷方向传来欢呼。项云的声音很快从远处传来:“抓了十几个放硫磺包的卧底!还搜出萧衍的信,说要让我们永远不能盟誓!”
盟誓台中央突然响起掌声。草原人围着锅分肉,北境兵帮着拆最后一处陷阱,苏雅在给部落长老递热汤;凌丰则帮着将真盟约册挂在盟誓台最显眼的地方。
阿婷靠在龙弈身边,手里翻着父亲的《猎场盟誓秘录》,突然抬头冲他笑:“我爹说,盟誓台守的不是条款,是大家一起信得过的情谊。” 龙弈接过她递来的一块鹿肉干,肉干上还沾着点野椒粉 —— 是草原人刚送的,“以前我总想着怎么拆阴谋、护同盟,现在才明白,真正的统一天下,不是靠我守住多少猎场,是让每个部落、每个士兵、每个村民,都能在盟誓里得信任,在共守里得安稳 —— 誓同立,险同当,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猎场的松林,带着松脂气与肉香。龙弈的铁枪斜倚在木案旁,枪尖的寒芒不再只有冷意,还映着草原人分肉的笑脸、士兵插旗的专注,以及阿婷递来的一杯热茶 —— 茶里泡着新晒的野菊花,刚好衬出鹿肉干的鲜。